第473章 话里话外
如今鬓已霜华，这一辈子，他做过了太多选择，时时想来，会不由自主的假设，当初没有那么选会怎样。
至今没有答案。
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从心上人的泪，和手足的血泊中淌出来的。
他想知道，自己年轻的儿子会如何选择。
赫连潭看着他，郑重的，一字一顿，清晰道：“江山与她，我选她。性命与她，我选她。若有人伤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十年，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伤她的人不得好死。”
旁人若说出这样的话，赫连御不屑一顾，只觉空口白牙。
赫连潭的话，他信。
父子二人无声对视，怀中惜泪拱着趴到他脖子上，忽然用力揪了把他的胡子。
帝王脸色一阵扭曲，用尽了毕生的定力保持住了风度，敢怒不敢言的瞪了笑的打跌的小丫头一眼，轻咳：“既然你心意已决，朕多说无益。孩子也不能久离母亲，这令牌给你，你可借内阁之力寻人。”
赫连潭瞳孔微缩，接过那一方金令，跪地谢恩：“多谢父皇！”
内阁，直隶于帝王管辖的暗卫组织，上至天底下最精英的斥候，下至江湖中销声匿迹多年的高手，皆被网罗其中，为帝王耳目。
赫连御低头专心哄孩子，轻哼：“朕是为了让朕的孙女早日见到母亲。”
赫连潭笑着应是，心中感动，经过今夜一番交心，父子二人嘴上不说，心底却各自感念。
月黑风高夜，料峭山崖间瘦石嶙峋，森冷幽暗。
半山腰处竟坐落着一间庄子。
地牢里，被绑在刑架上的青年喘着粗气，血水混合着汗水从脸颊滑落，分明是吐气成雾的天气，他却冒了一身的汗。
身上的衣裳烂成了布条，糅合了血肉，黏腻的贴在皮肉上。
牢中火把晃动，一个大汉气喘吁吁，执着软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了口酒，噗的喷到鞭子上，目露凶光。
“格老子的，小白脸，你他娘嘴还挺硬，再不交代宝藏在哪，我把你皮扒了！”
架上的青年扯起一抹寡淡近无的笑，随口吐出一口血沫，目光轻蔑讥讽，仿佛在笑大汉的束手无策。
大汉怒不可遏，拍桌而起。
地牢门忽然打开，透出一丝光亮来。
白衣公子纤尘不染，走进牢中，笑吟吟：“怀阳殿下不愧在军中长大，骨头够硬，在下佩服。”
大汉悚然，恭敬退到一旁：“公子。”
容策淡淡挥了挥手，让他退下，随即走到绮怀阳面前，一声轻叹。
“殿下本该是养尊处优，那粗人竟这般待殿下，在下心中甚是悲痛。”
这刑架上的男人竟是南离太子绮怀阳。
那日绮怀阳同绮元随离开百花谷，联络南离的部下接应，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容策派人追踪，在南离边境截住一行人。
绮怀阳拼死送绮元随离开，自己却被容策抓住，关在这秘密山庄中，审问那批宝藏的下落。
南离的开国宝藏，便是容策，也不能不心动。
可这一家子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的倔，多重的刑罚都用上了，愣是撬不开他的嘴。
绮怀阳冷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啐了口痰：“鼠辈，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容策面不改色，笑吟吟用帕子擦去身上的唾沫，淡淡：“你真是比月寒还让我头疼。”
听到胞妹的名字，绮怀阳反应果然激烈了些。
“你把月寒怎么了，她在哪！”
“我与她自是好得很，你不知她待我小意温柔，曲意逢迎，比你知变通的多了。”
绮怀阳目眦欲裂，咬牙：“一派胡言，我妹妹怎可能那样待你，分明是你得不到，自欺欺人！”
容策目光微暗，笑着取出怀中香囊：“你不信？那总认得这个罢。这是月寒亲手交给我的。”
那香囊用料讲究，尤其是绣着的图案，针法别致，与众不同。
绮怀阳久在军中，却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妹妹的手艺。
他与绮月寒太久没见过了，虽然心底他愿意相信自己妹妹不是那种人，却不敢保证，分开的这些日子，绮月寒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改变。
容策与南离皇室之仇不共戴天，绮怀阳是个非黑即白的耿直性子，对容策恨之入骨，骤然听闻绮月寒已经委身于他，心中又怒又恨。
对最心爱的妹妹，他又骂不出恶毒的话来，将自己憋的郁郁寡欢，半晌，方才切齿：“若她真投敌叛国，便也不再是我的妹妹。”
“怀阳太子，您这性子，生在帝王家，可真让人意外。”
容策笑了笑，朝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随即取出一张大地图，平展开来。
图中山川湖海皆全，却不似一般地图具体，乍一看云里雾里，是容策照着那张藏宝图命人复刻下来的。
“容某从未想过与南离结仇，相反，我可以为贵国收拢天下江湖势力。咱们应该是朋友啊，殿下。”
绮怀阳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地图，一言不发。
他知道容策关着他这么久，目的就是藏宝图。
南离的开国宝藏，若是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便是起兵谋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是以藏宝图陷阱重重，非皇室嫡亲代代口口相传，无人知晓真正的入口。
即便侥幸找到了宝藏所在，缺了钥匙也进不去。
容策要的，便是这钥匙。
“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这些日子苦头还没吃够么，只要把钥匙给我，我立刻放您回去，让你们一家团聚。”
绮怀阳冷笑：“痴心妄想。”
“唉，殿下铁骨铮铮，令人敬佩。可惜了，您失踪的这些日子，贵国陛下焦虑难眠，只怕积虑成疾。听说太医院首随时侯在床前待命呢。”
南离朝堂如今的形势亦是艰难，绮元随孤掌难鸣，能用之人寥寥无几，还要为他的安危担忧。
绮怀阳是个孝子，一听绮元随因他积虑成疾，便有些焦虑不安。
何况，容策话里话外，分明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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