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利而聚
“可这治理城池，安抚百姓，咱们哪儿会啊！”
另一名文士打扮的幕僚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将军所言极是。”
“我等虽读过些圣贤书，但北境苦寒，民风彪悍，与中原大不相同。”
“若无经年累月之功，如何谈得上熟悉民情？”
“再者说，这燕月城，如今就是个火药桶，谁知道那些降卒会不会哗变，草原诸部会不会卷土重来？”
“这刺史之位，听着风光，实则是坐在刀尖上啊！”
帐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摇头叹息。
武将们善攻不善守，让他们治理地方，无异于让猛虎学着绣花。
而随军的文官们，一个个都想着凯旋之后，在月华城谋个安逸富贵的差事。
谁愿意留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冒着生命危险，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一时间，帅帐内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就在此时，帐帘一挑，李显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帐内凝重的气氛，径直走到一旁的巨大沙盘边，蹲了下来。
沙盘上，还残留着战前推演时用黏土捏成的城池与兵马。
李显抓起一块干硬的黏土，捏成一个小人的模样，然后随手往地上一摔。
啪嗒。
泥人碎成了几块。
他一边捡起碎片，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干了呀。”
“黏土干了，就裂了嘛。”
“要浇上甜甜的蜂蜜，才能粘住别的东西呀。”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闪电，划过慕容雪的脑海。
她忽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蹲在地上，还在专心玩着泥巴的傻子王夫。
黏土干了就裂了。
要浇上蜂蜜，才能粘住东西。
这不就是在说，朝廷给出的名头，就像这干裂的黏土，根本不足以打动人心吗？
想要让人心甘情愿地来这北境，就必须给出足够的“蜂蜜”，实实在在的利益！
可究竟该给什么样的利益？
军功封赏，她懂。
但这治理天下的权谋之术，她却是一窍不通。
慕容雪秀眉紧蹙，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苦恼。
夜色如墨。
帅帐的灯火，依旧通明。
一阵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元帅，上官大人求见！”
亲兵的话音刚落，一身青衣，风尘仆仆的上官婉，已经掀帘而入。
她显然是听闻了慕容雪的困境，连夜从后方营地赶来。
“慕容将军。”
“上官大人，深夜前来，辛苦了。”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上官婉直接切入了主题。
“刺史的人选，可有眉目了？”
慕容雪疲惫地摇了摇头。
“燕月城刺史一职，是个苦差事，无人愿往。”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李显正缠着两名巡逻的士兵，手里拿着几块糖和几枚铜钱，正兴高采烈地玩着什么游戏。
“你来当县令！你当了县令，我就把这块糖给你！”
“还有你，你当将军，这枚铜钱也给你！”
“快来快来，当官就有糖吃，有钱拿！”
那两名士兵被他缠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陪着。
上官婉看着这一幕，那双精明内敛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明悟。
她转过头，看向慕容雪，声音里带着笑意。
“慕容将军，你看，连王夫殿下都知道的道理，我们怎么反倒忘了？”
慕容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怔。
上官婉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就去冒生命的危险。”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够草。”
“我们需要的，不是空口白牙的许诺，而是足以让整个璃月官场都为之眼红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慕容雪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我明白了！”
“上官大人，请！”
两人相对而坐，就着帅帐中昏黄的灯火，铺开一张白纸。
一个大胆的，足以震动整个璃月朝堂的《燕月新策》，开始在两人的笔下，渐渐成型。夜更深了。
帐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正是李显。
他收起了所有的痴傻之态，眼神清明锐利，哪里还有半分癫狂。
慕容雪和上官婉并未回头，她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
李显的目光，落在了那份刚刚拟定好的草案上。
“凡愿出任燕月刺史者，官升三级，赏金万两，赐爵‘北宁伯’。”
他看了一眼，便轻轻摇了摇头。
“不够。”
上官婉抬起头，有些不解。
“官升三级，封爵赏金，这已经是陛下能给出的，破格的恩赏了。”
李显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草案。
“这些，是死物。”
“对那些真正有野心，有才华的人来说，这些东西，他们迟早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到。”
“为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们拖家带口，来这九死一生之地。”
“我们此次的主要目标，是那些寒门的低级官员。”
慕容雪皱眉。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显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想起了大胤朝堂上，那些官员为了让自己的子嗣能进入国子监，争得头破血流的丑态。
想起了那些世家大族，是如何靠着垄断教育资源，来维持自己家族长盛不衰的地位。
一个家族的兴盛，看的不是一代人的富贵，而是子孙后代的未来。
李显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诱惑力。
“除了这些，还要再加一条。”
“凡出任燕月刺史，三年任满，若政绩卓著，其嫡长子，可无需考核，直接入我璃月太学就读。”
此言一出，慕容雪和上官婉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璃月太学！
那是整个璃月所有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能进入太学的，无一不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这个条件，简直是一剂猛药，足以让璃月所有怀才不遇的寒门士子，所有渴望更进一步的二流世家，彻底疯狂！
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拒绝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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