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子一怒血染襟
卯时，天光破晓。
京城的长街，还笼罩在一片黎明前的静谧之中，大多数百姓尚在睡梦里。
然而，一阵沉重而又急促的、如同奔雷般的马蹄声，却骤然撕裂了这份宁静！
数千名京营精锐，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护卫着一架雕龙画凤、却未曾挂上任何仪仗标识的御辇，如同一条黑色的铁龙，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直扑城东的忠顺王府！
沿途的更夫、早起的摊贩，只觉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滔天杀气扑面而来，还未看清那御辇的模样，便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进街边的角落，瑟瑟发抖。
天子之怒，如斯恐怖！
当御辇抵达忠顺王府门前时，这里早已被另外五千名京营兵马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与死寂。
御辇尚未停稳，皇帝一身黑色常服，未着龙袍，便已掀开车帘，大步而下。
他那张因一夜未眠而略显憔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冷漠。
“开门！”
没有通报，没有礼节，只有两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判决。
京营提督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开了那扇象征着亲王荣耀的朱漆大门！
“轰！”
巨响声中，皇帝龙行虎步，踏入了这座他曾来过无数次，向那位“好皇叔”请安问好的府邸。
只是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问候，而是……
死亡。
……
王府正堂，一片狼藉。
忠顺王，这位新晋的“社稷辅理亲王”，昨夜还在与一众心腹党羽饮酒作乐，畅想着如何架空皇帝，掌控朝局。
此刻，他却只穿着一身凌乱的寝衣，须发散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京营甲士死死按在地上，那张往日里写满了倨傲与自得的老脸，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不可思议的惊恐与茫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天亮之前，京营的虎狼之师，便如天兵天将般，踹开了他的府门，将他从温暖的床榻之上，直接拖到了这冰冷的正堂。
“皇……皇上……”
当他看到那个在一众甲士簇拥下，缓缓走入的、面沉如水的侄儿时，他本能地想要摆出长辈的架子，厉声呵斥。
“您……您这是何意？朕……不！臣乃您的亲叔叔！您岂能如此无礼……”
皇帝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忠顺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了那封还带着一丝血腥味的、赵无极用性命换来的亲笔信。
他没有让人宣读，而是直接，将那封信，狠狠地，甩在了忠顺王的脸上！
“好皇叔，”
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自己，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
信纸轻飘飘地落下，正好摊开在忠顺王的面前。
当他看到那熟悉的、自己亲笔写下的“共谋匡扶社稷之大事”几个字时，当他看到那枚鲜红的、代表着他身份的私印时，他那张本就惊恐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他明白了！
中计了！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由那个远在西北的、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子，为他量身定做的、必死之局！
“不……不是的……皇上！这是栽赃！是陷害！”
忠顺王终于彻底慌了，他像一条疯狗般挣扎起来，语无伦次地嘶吼道，“是贾环！都是那个小畜生陷害臣的！您要相信臣啊！臣对您，对大周，是忠心耿耿的啊！”
“忠心耿耿？”
皇帝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讥诮与残忍。
“好一个忠心耿耿！”
他缓缓蹲下身，一把揪住忠顺王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散播流言，动摇国本，是你忠心耿耿？”
“侵吞赈灾粮款，以灾养兵，是你忠心耿耿？”
“奇袭军械重地，抢夺兵器图纸，联络边将，意图谋逆！这也是……你他妈的忠心耿耿？”
皇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冷！
那股被压抑了整整一夜的滔天龙怒，在这一刻，化为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忠顺王最后的一丝侥幸！
忠顺王彻底绝望了。
他看着皇帝那双不再有半分亲情，只剩下无尽杀机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
不能就这么完了！
一股野兽般的疯狂，瞬间从他心底涌起！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不如，赌最后一把！
“啊！”
忠顺王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瞬间挣脱了两名甲士的束缚！
他没有逃跑，而是如同一头疯牛，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近在咫尺的皇帝，狠狠地撞了过去！
他要挟持天子！
他要发动宫廷政变！
他要用这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手段，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想不到，这位老亲王，竟敢狗急跳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然也曾习武，但面对一个豁出性命的疯子，如此近的距离，他也避无可避！
眼看那双枯瘦却充满了疯狂力量的手，就要扼住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嗖！”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大堂的房梁之上，骤然响起！
那是一枚小小的、淬了剧毒的铁蒺藜！
它后发先至，以一种超越了肉眼极限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忠顺王前冲的膝盖！
“啊！”
忠顺王只觉得膝盖一麻，随即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前冲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而与此同时，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毫无征兆地，从皇帝身后的阴影之中，闪现而出！
一人，身形瘦削，手中短刀如同一泓秋水，只一闪，便已划过忠顺王伸出的双手手筋！
另一人，则更为直接，他手持一柄黑沉沉的铁尺，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忠顺王的后颈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响起！
刚刚还状若疯虎的忠顺王，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软软地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忠顺王暴起发难，到他被瞬间制服，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快！
快到极致！
狠！
狠到极致！
直到此时，大堂之内，那些皇家供奉与京营将领，才如梦初醒，纷纷拔刀，护在皇帝身前。
而那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早已再次退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兴复会”特制迷香的味道。
皇帝站在那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脚下那滩烂泥般的“好皇叔”，感受着那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冰冷的触感，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所有的温情，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被彻底激怒的、再无半分掩饰的……
无尽杀机！
“好……很好……”
他低头，看着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的、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声音，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皇叔，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朕……惊喜啊。”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脚，然后，重重地，一脚，踩在了忠顺王那只完好的手上！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
“啊！”
忠顺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皇帝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如同宣读判决般的语调，对着左右，淡淡地道：“传朕旨意。”
“社稷辅理亲王，德不配位，心怀怨望，结党营私，意图谋逆，罪证确凿，天地不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下那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王府下人，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音。
“赐，三尺白绫。”
“即刻，于此地，行刑。”
“朕，要亲眼看着。”
圣旨下，便是天宪！
苏培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从随行的内监手中，取过一卷早已备好的、洁白的丝绸。
两名面无表情的内卫，上前，将那瘫软如泥的忠顺王，架了起来。
“不……不要……皇上……侄儿……饶了皇叔这一次吧……看在先帝的份上……”
忠顺王终于意识到，死亡，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冰冷。
他涕泪横流，用尽最后的气力，哀求着。
皇帝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再无半分波澜。
他只是轻轻地，一挥手。
那三尺白绫，瞬间，套上了忠顺王的脖颈。
两名内卫，同时发力！
“呃……呃……”
忠顺王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瞪着龙椅的方向，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
无尽的悔恨。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死寂。
大周朝，权倾一时，以“皇朝正统”自居的忠顺王，就以这样一种屈辱而又无声的方式，死在了自家的正堂之上。
皇帝静静地看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许久，才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被怒火与杀机浸透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冷酷的决断。
“传旨！”
“查抄忠顺王府！所有家产，一概入库！所有党羽，无论宗室勋贵，无论官职高低，由北静王牵头，三法司会同，一体彻查！凡涉案者，杀无赦，绝不姑息！”
“朕，要用他们的血，来告诉这天下所有人！”
皇帝的声音，在血腥味弥漫的大堂之内，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
“谁，才是这大周的……天！”
……
忠顺王伏法，其党羽被连根拔起的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政治地震，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朝堂，为之震动！
无数曾经与忠顺王府有所牵连的官员，终日惶惶，如丧家之犬。
而在这场惊天动地的风暴中心，那个远在西北的少年，却依旧平静地，看着沙盘。
他知道，他借着天子之怒，用这把最锋利的刀，已经为自己，也为他所推行的新政，清除了前行道路之上，最大，也是最顽固的一块绊脚石。
从此以后，这大周的朝堂之上，再无人，敢轻易与他为敌。
他的权势，与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
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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