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张海楼（25）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及，千万不要轻易挑衅一个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能力都极强的……老古董。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林见微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张海侠身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呼吸均匀绵长。张海侠早已醒来，一只手轻轻环着她，另一只手拿着本摊开的古籍，看得专注，偶尔低头看一眼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人，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直到林见微无意识地蹭了蹭，迷迷糊糊睁开眼。

“早……”她声音含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微微。”张海侠放下书，指尖轻轻梳理着她睡乱的长发。

“你今天怎么没去晨练？”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嗯，”张海侠面不改色，“今天想赖会儿床。”

实际上：试图轻轻抽身时被她无意识抱得更紧，于是果断决定“从此君王不早朝”。

书房里，彩色的便签纸，可爱的卡通杯子，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随意地插在他的线装古籍中间。

林见微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一本巨大的相册，正对着张海侠小时候穿着小马褂、一脸严肃练功的老照片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虾仔你小时候就这么酷哥脸啊！好想捏捏！”

张海侠无奈地放下笔，从书桌后操控轮椅过来，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现在也能捏。”

林见微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不工作啦？张大海侠先生？”

“嗯，”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点分心。”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

她得寸进尺地爬过来，下巴搁在他膝盖上，仰头看他：“那陪我玩会儿？”

张海侠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好。”

……

林见微信誓旦旦要给他煲汤补身体，结果差点把厨房点着。

张海侠听到动静，操控轮椅冲进厨房，动作熟练地关火、盖锅盖、开抽油烟机，一气呵成。

浓烟渐渐散去，露出林见微被熏得有点小花的脸和可怜巴巴的眼神：“……我看教程说很简单……”

张海侠没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用湿毛巾仔细地擦掉她脸上的污渍，然后又拿起一旁的围裙，自然地系在自己身上。

“想喝什么汤？”他打开冰箱，检查食材，“我来吧。你去外面等着。”

林见微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不要，我要学！你教我！”

张海侠动作一顿，嘴角微微扬起：“好。不过第一步，先把消防栓的位置记熟。”

林见微：“……哦。”

洗漱后的卧室弥漫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和沐浴露的清香。林见微穿着柔软的睡衣，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懒洋洋地划着手机屏幕。

眼睛一转，看向正靠在床头看书的张海侠，故弄玄虚。

“诶，虾仔，今天是中元节哦。晚上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制造点恐怖氛围，“所以，害怕的男孩子呢……现在可以私聊我。”

林见微冲他眨眨眼，“我家挺大的，而且……我的摩托车会后空翻哦！欢迎来玩~”

张海侠翻书的指尖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那个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女孩，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沉默了几秒，他合上书，“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发出‘邀请’吗？”

林见微看着他瞬间变得有些严肃的表情，心里笑得打滚，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无辜和真诚。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

“目前嘛……只有你一个人听到。”然后，她眼珠狡黠地一转，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补充了一句，“当然啦，如果这个房间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朋友’也听到了……那就当我没说咯？”

她说完，还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往他身边缩了缩。

张海侠：“…………”

心里升起的不爽，被她拙劣又可爱的借口击得粉碎。

什么鬼门关，什么百鬼夜行，甚至那离谱的摩托车后空翻……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邀请”，目前只专属他一个人。

（至于房间里可能存在的第三第四者……身为张家人，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它们安静如鸡。）

微妙的醋意烟消云散，张海侠眼底重新染上纵容和暖意。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那我……荣幸之至。”

至于摩托车后空翻？

明天就去问问海楼会不会。不会就揍到他会为止。

很晚了

林见微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还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

张海侠轻轻拿走她手里的零食袋，关掉电视。他拿来薄毯，仔细地给她盖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

他坐在轮椅里，就着落地灯柔和的光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极轻地拂过她的眉毛、睫毛，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晚安，微微。”

以前呢？

以前这种独自一人的深夜，他会做什么？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

梦里总是不变的灼热火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腿部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明明痛得浑身发抖，冷汗浸透衣衫，却因为怕楼仔和干娘担心，死死咬着牙不敢哭出声。只能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蜷缩，直到意识再次模糊。而醒来时，枕畔往往早已一片冰凉的湿濡。

张海侠猛地摇了摇头。

还想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安睡的爱人身上。她就在那里，是他触手可及的幸福。

他早就过上了新的生活，不是吗？

后半夜，张海侠在睡梦中感觉到眼尾传来一阵痒痒的触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以为，那又是梦中无法抑制的泪水。

张海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黑暗和孤寂。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柔柔地洒进来。林见微散落在他枕边柔软的发梢，发丝正随着她清浅的呼吸，一下下扫过他的眼尾和脸颊。

带来那阵细微痒意的，不是泪水，是恋人调皮的发丝。

张海侠无声地勾起嘴角，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将身边温软的身体拥入怀中。

这一次，梦境里再无爆炸与伤痛。

林见微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埋进张海侠的颈窝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

张海侠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怀里的女孩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我找不到他了……”她的声音含混不清，“……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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