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沙海邪（59）

解雨臣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桌子对面。

林见微好奇地瞥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了！

好多零！个、十、百、千、万……哎呀，数不清了！

立刻挺直了刚才还有些佝偻的小身板，脸上那点为难瞬间被坚定取代，声音清脆响亮：

“我能！家主！保证完成任务！”

解雨臣看着她这前倨后恭、见钱眼开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那点郁闷消散了些。

这丫头，倒是……真实得让人没脾气。

……

檀香袅袅，茶汤正沸。解雨臣与张日山相对而坐，窗外是北平城沉沉的夜色。

解雨臣摩挲着茶杯边缘，“日山爷爷，计划有变。我一‘死’，身后这摊浑水，恐怕林见微一个人搞不定。”

他抬起眼，目光里全是郑重：“拜托您，在必要的时候，帮她搭把手，稳一稳局面。”

张日山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目光从杯沿上方扫过，落在解雨臣那张俊美的脸上。

于他百年的阅历而言，这种事本不算什么，按他的想法，把人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等风平浪静再说，何必让一个小姑娘去蹚这浑水，演这出险象环生的戏？

剧本？他心下微哂。

这剧本里，恐怕夹带了太多解雨臣的私心。

依他看来，这解家小子看那位林小姐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不过……张日山放下茶杯，心底了然。都是年轻人嘛，在情字这门功课上，哪个不是跌跌撞撞？就连佛爷当年，不也曾为夫人，做过几件在外人看来不那么“理智”的决定？

“行。”，张日山终是淡淡应了一个字。

见他答应得爽快，解雨臣松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无奈。

“还有……”，他摸了摸鼻子，“日山爷爷，林见微她……那个，脑洞比较大，思维方式异于常人。推进计划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比较……嗯，跳脱的举动。”

“届时，还请您看在她是小辈，年轻不经事的份上，多多包容。”

张日山闻言，眉梢动了一下，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样了？

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还能惊掉他的大牙不成？

张日山摇摇头，小辈就是小辈啊……

……

吴邪的手指一遍遍抠弄着腰间那颗早已被磨得光滑的开心果，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指腹。

分手？

怎么能分手呢？

林见微，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好吗？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那些共享的晨昏，那些默契的微笑和触碰……难道都是假的？

酸涩感猛地冲上鼻腔，吴邪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将那几乎要破喉而出的哽咽压回去。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解释我这颗矛盾至极的心，解释我在毫不犹豫倾尽所有去爱你的同时，恐惧也同样如影随形，漫无边际。

就像亲手捧着自己仍在鲜活跳动的心脏，呈到你面前。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可我比谁都清楚，你从未真正懂得过我的恐惧。

我此刻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我因你一言一行而起的惊涛骇浪，于你而言，大概不过是夜深人静时的一点无病呻吟。

你透支了我似水年华里太多太多。我的爱意，我的眼泪，我所有感性、柔软、易于被打动的部分。

我甘愿。

我竟然说我甘愿。

青筋根根暴起，蜿蜒凸起在紧绷的皮肤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

吴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弯下腰，用攥紧的拳头死死抵住自己的小腹，感觉骨骼快被碾碎。

眼泪滴滴答答落在手上。

好痛。

痛得……有点恨了。

恨这求而不得的折磨，恨自己为何如此卑微，恨她为何如此……残忍。

可怎么恨？如何恨？

她不一样。她没有错。她只是……不爱他而已。这不是她的错。是他自己的错，是他强求，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活该！

已经明晰的结局摆在面前，还是不可自拔的陷进去。

可连恨都不行，那他该如何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过界。

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那个不该有的心动瞬间开始，就大错特错。那情愫刚刚冒头的时候，他就该毫不犹豫地亲手掐掉，连根拔起。

为什么人要具备这样贪婪的本性？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还是忍不住去渴望那片刻的欢愉？

他更恨自己。

……

解雨臣捏了捏鼻梁，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  窗外暮色渐沉，连日来的布局与筹谋终于接近尾声。

拉开书房厚重木门的瞬间，动作微微一顿。

门上，不知被谁，斜斜地插上了一支新鲜的花。

那是一支淡紫色的鸢尾，花瓣舒展，带着清雅的弧度，茎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

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书桌角落那个印着古怪图案的手机壳，与他严谨的环境格格不入，却顽固地占据着一席之地。

惯用的笔筒里，总会混入几根色彩斑斓的发圈，鹅黄、浅粉、薄荷绿。

那群永远黑衣肃穆的属下中，也偶尔会晃过一个扎着粉色发圈的无奈身影，成了那片深色海洋里刺眼又生动的异色。

他骨瓷餐盘上繁复的金边，被印着小雏菊的餐具取代。餐桌上，开始出现他以往不怎么吃的食物，他也能在她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中吃完。

这些琐碎的物件与习惯，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汇入他原本如同精密轨道般运行的生命长河，将那沉寂的河水，映照得波光粼粼。

解雨臣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支鸢尾的花瓣。

天际线处，落日正将最后的余晖渲染成一片瑰丽的绸缎。

手腕空荡荡的。

他望着天边那最后一抹即将被夜色吞没的霞光，“师父，您曾经说，要懂得生活。”

“如今，我好像……稍微明白一点了。”

“原来，它是一个动词。”

林见微从走廊拐角探出半个身子，眼神有些游移，“那个……我不是故意路过你书房门口的……”

解雨臣转过头，看到小姑娘正拿着个水杯，怯生生地望着他，像……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

他收敛起眼底外露的情绪，目光落在她的杯子上，“去倒水？”

林见微见他似乎没有不悦，稍稍放松了  些，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不是水，  是可乐。”

解雨臣自然地接话，语气难得纵容:

“好像还有新做的小蛋糕，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端过来？”

林见微摆了摆手，“不用不用！那点东西，我扒着冰箱门门就解决了。”她说着，还比划了一个“狼吞虎咽”的动作。

解雨臣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

解雨臣抬起右手，覆上了林见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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