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深刻谈话

江枫的副市长办公室在市府大楼六楼，比他在清源镇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许多，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一排书柜散发着新油漆的味道。

窗外能看到半个清源市的轮廓。

文件刚摆上桌，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江枫头也没抬，正在看秘书送来的近期会议纪要。

门开了，一个满脸堆笑、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江市长，忙着呢，我没打扰您吧？我是市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钱海洋，您叫我老钱就行。听说您爱喝绿茶，给您沏了杯明前龙井，尝尝合不合口味？”

江枫放下文件，笑了笑：

“钱主任，太客气了。谢谢，放这儿吧。”他指了指桌角。

钱海洋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下，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

“江市长，您刚来，有什么不熟悉的，需要跑腿协调的，尽管吩咐。办公室给您配的秘书小陈，年轻人挺机灵，就是经验可能还浅点，您要是用着不顺手，随时可以换。咱们办还有几个笔杆子硬、嘴巴严的老同志……”

江枫摆摆手，打断了他：

“不用，小陈挺好。我刚来，很多情况还要慢慢熟悉，不急着换人。谢谢钱主任关心。”

“哎，好，好。应该的，为您服务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

钱海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随时按呼叫铃或者直接打我电话。”他退后几步，才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江枫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龙井，摇了摇头。

钱海洋刚走没多久，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农业局的局长赵德汉，手里拎着一个小礼盒。

“江市长，恭喜高升啊！咱们清源市的农业工作以后就在您的领导下了。一点土特产，我们局扶贫点自己种的有机小米，熬粥养胃，您工作辛苦，尝尝鲜。”

江枫脸色严肃起来：

“赵局长，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有什么工作，我们会议上谈，按程序办。”

赵德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说：

“江市长，您别误会，这不值几个钱，就是一点心意，算不上……”

“赵局长，”江枫加重了语气，

“规矩就是规矩。东西拿回去。农业工作的问题，我看过报告了，下周我会下去调研，到时候我们现场说。”

赵德汉见江枫态度坚决，只好讪讪地拿起礼盒：

“那……好吧，听市长的。那我先回去了，您忙。”

一上午，江枫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各个局委办的头头脑脑，认识的不认识的，仿佛约好了一般，走马灯似的来露个脸，说几句恭喜的话，表一番决心，试探着新副市长的脾性和喜好。

套近乎的，汇报工作的，甚至还有想来搭天线、求关照的。

江枫应付得有些疲惫。

他深知，这些人里，有真心来祝贺的，但更多是官场积习，来看风向、拜码头的。每一张笑脸背后，可能都藏着算计。

他尽量保持着礼貌但距离感，对任何超出工作范围的示好都明确拒绝。

好容易捱到快中午，门口稍微清净了些。

江枫揉着太阳穴，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内线电话响了。

是慕晚晴书记的秘书打来的：

“江市长，慕书记请您现在有空的话，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江枫立刻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办公室。走廊里遇到几个干部，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江市长好！”“江市长出去啊？”

江枫点头回应，脚步不停。

走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秘书显然已经接到通知，直接替他打开了门。

慕晚晴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坐吧。上午办公室很热闹吧？”

江枫苦笑一下：“门庭若市，有点应付不过来。”

慕晚晴放下文件，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比在清源镇对付刘伟、黄吉祥还累？”

江枫点点头：

“心累。说句话都要掂量几分，笑一下都怕被人误解。”

“这就是市一级的平台。”慕晚晴语气平和，

“在镇上，你是一把手，主要矛盾是对外，发展经济、处理突发事件、对付像周志华那样的地头蛇。”

“到了这里，你是副职，更多的矛盾是对内，协调关系、平衡利益、贯彻落实。周围的眼睛多了无数双，每一双都在观察你、解读你、甚至想利用你。”

她顿了顿，声音严肃了几分：

“江枫，你是我力排众议推上来的。我知道你的能力，更看重你的品格。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的任命过程会那么艰难？”

“几封匿名信，一次审计，几个老同志的联名信，就差点让省委收回成命？”

江枫沉默了一下，说：“因为有人不想我上来，或者想给我个下马威。”

“这是一方面。”慕晚晴盯着他，

“另一方面，也因为你自己。你在清源镇是干了漂亮事，但也得罪了很多人，做事太硬，不留余地。”

“别人抓不到你经济上的毛病，就从你的工作方式、从生活作风上做文章。这次是侥幸过关，有贵人送了那份关键证据。下次呢？”

江枫抬起头：

“慕书记，您的意思是，让我变得圆滑，学会和光同尘，甚至同流合污？”

“胡说八道！”慕晚晴轻斥一声，

“原则底线能丢吗？不能。坚持原则不等于横冲直撞，保持棱角不等于四处树敌。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的战场，它更多时候是一个需要平衡和智慧的灰色地带。”

她身体前倾，语重心长：

“你要学会‘和’，而不是一味地‘斗’。要和光，不是让你变成光，而是让你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收敛锋芒，避免无谓的消耗”

“要和尘，不是让你变得肮脏，是让你接地气，懂得尊重游戏规则，团结大多数可以团结的人。”

“你要知道，有时候，迂回比强攻更有效，沉默比争辩更有力。你的目标是把事情做成，而不是证明你有多正确、多清白。过程委屈一点，但只要结果对大局有利，对老百姓有利，那就值得。”

江枫认真地听着，这些话，或许只有慕晚晴这个位置、且真心为他好的人，才会说得如此直白。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慕书记。我会努力调整，注意工作方法。”江枫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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