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杀鸡儆猴

张为民起身时碰翻了茶杯，褐色的茶渍在会议纪要上洇开，

“这么晚还赶回来？”

江枫扫过众人僵硬的表情，径直走向空着的首位：

“李主任的事，具体什么情况？”

赵立春掏出手帕擦汗：

“纪委突然来人，说接到举报……涉嫌在危房改造项目中吃拿卡要……”

“有证据吗？”

江枫翻开面前的材料，是扶贫办去年的项目清单。他注意到第三页的边角有撕毁痕迹。

刘明急忙插话：

“肯定是误会！老李在镇上工作二十年，作风一直……”

“刘所长，”江枫打断他，

“纪委不会无缘无故抓人。项目资金台账在哪？”

会议室温度骤降。张为民给赵立春使了个眼色，后者匆忙起身：

“我这就去档案室取。”

等待的间隙，江枫走到窗前。

月光下的镇政府大院空无一人，只有档案室窗口亮起灯光。

他掏出手机，给纪委书记发了条信息：

“李案请同步调查资金流向，重点查危改项目。”

赵立春回来时抱着半尺高的资料，最上面是装订整齐的台账。

江枫直接翻到最后验收签字页，指着一处问：

“这个五丰村的验收，为什么只有李主任单人签字？按规定需要‘三签字’。”

“当时……当时分管领导出差了。”赵立春声音发虚。

江枫突然将台账摔在桌上：

“五丰村根本没有危房改造户！这笔二十万的资金去哪了？”

张为民猛地站起：

“江书记，这事……”

“明天上午九点，全体干部大会。”

江枫的声音像淬了冰，“纪委的初步报告显示，涉及三个村共八十六万资金被挪用。李主任只是开始。”

离开会议室时，江枫在走廊拐角停下。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急促的碎纸机声响。

他悄悄用手机录下视频，画面里刘明正将一叠票据塞进机器。

次日的干部大会气氛肃杀。

江枫特意让纪委同志将李主任押到会场。

当手铐的金属声在寂静中响起时，后排几个中层干部明显抖了一下。

“经查实，李建国利用职务便利，向贫困户索要‘辛苦费’累计三万七千元。”

江枫念着通报，目光扫过第一排的张为民，

“更严重的是伪造项目套取专项资金，涉及多名干部。”

会场后排突然传来骚动。

农业办主任捂着心脏瘫倒在座位上，医护人员匆忙进场。江枫没有停止讲话：

“病了的同志会后补课，今天必须把规矩讲清楚。”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昨晚拍摄的碎纸视频。

刘明的脸在画面中清晰可辨，会场顿时一片哗然。

“现在主动说明问题，算自首。”

江枫敲了敲话筒，“下午五点前，我在办公室等。”

散会后，镇政府像被飓风席卷。

江枫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来往奔走的人群。电话响起，是张为民：

“江书记，关于刘明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他毕竟……”

“张镇长，”江枫打断他，

“你该考虑的是怎么把危房改造补上。三天后我亲自去五丰村验收。”

连续三天的暴雨将清河镇政府大院冲刷得焕然一新。

江枫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被雨水洗得发亮的叶子。

桌上摊开的纪委调查报告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红头文件上“李建国”三个字被画上了醒目的红圈。

“江书记，这是会议材料。”

叶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放在桌上，

“张镇长刚才来电话，说身体不适，请假半天。”

江枫嘴角微微上扬：“病得真是时候。”

他接过文件，指尖在“五丰村危房改造资金追回情况”一行字上顿了顿，

“李主任家属什么反应？”

“他老婆昨天来镇政府闹过，被保安劝走了。”

叶凡压低声音，“不过听说张镇长私下给了她一笔钱。”

窗外雨势渐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江枫的办公桌上。

江枫合上文件，突然问道：

“叶凡，你说我是不是太急了？”

叶凡一愣，随即会意：“您是指...”

“李主任被双开，刘所长停职检查，张镇长如坐针毡。”

江枫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我才来半个月，就动了三个班子成员。”

叶凡斟酌着词句：“但证据确凿，程序合法...”

“合法不等于合适。”

江枫站起身，走到墙上的镇域地图前，

“政治不仅是是非题，更是平衡术。”

他的手指沿着五丰村的边界划了一圈，

“通知下去，下午的班子会改到明天，我去趟五丰村。”

雨后的乡间小路泥泞不堪，江枫的皮鞋很快沾满黄泥。

五丰村村支书老周早已等在村口，见到江枫独自走来，明显吃了一惊。

“江书记，您怎么没带...”

“想看看真实情况。”江枫拍了拍老周的肩膀，

“带我去看看那几户‘危房改造’的村民。”

老周的脸色变了变，领着江枫走向村东头。

在一栋明显新修的二层小楼前，江枫停下脚步：

“这就是用那二十万改造的危房？”

“这是李主任小舅子家...”

老周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的老屋就一面墙有点裂缝...”

江枫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突然转向老周：

“你知道伪造申报材料要负什么责任吗？”

老周的双腿开始发抖：

“江书记，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李主任说要是不同意，明年我们村的扶贫款...”

“材料是你签的字？”

“是我...但我大字不识几个，都是李主任让人写好了...”

江枫盯着老周看了半晌，突然话锋一转：

“村里还有几户真正需要危房改造的？”

老周如蒙大赦，连忙指着不远处一栋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像老王家这样的还有五户，都是孤寡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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