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甚妙甚妙！
第458章 甚妙甚妙！
自古，好似大河向东流，伊犁河，或者伊丽河，却在向西，天山冷冽之水，从东而来，几千里之遥，慢慢向西去。
这里，是伊犁河的中游。
落日在草原尽头处缓缓下沉，远远望去，河流如同草原上的绸缎丝带。
轻微的浪花在夕阳之下，显出几分细碎的霞光————
河岸之旁，羊群远远看去，仿佛是那天边的云朵。
也是炊烟袅袅在起，烧起了一些牛粪中并未完全消化的青草香————
对岸的沙枣林只是模模糊糊的颜色，还有水鸟掠过，好似真能叼起水里的小鱼在飞————
空气中飘著嫩草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
说起来好似很美，岳飞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景，因为这里与家乡太远，他更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来欣赏所谓壮阔，因为他见过的壮阔太多太多————
壮阔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什么美景，只是荒凉苍凉，代表著远离文明，代表著边远偏僻，代表著生活生存艰难，行军打仗也难，后勤补给也难————
美景这种概念，都得是吃饱了撑著的时候，才会生出来的东西——
不过几百骑，远远而来，已然看到炊烟在前，瞬间马蹄四起，轰鸣而去，那一片毡房，想来也没几户人家。
所谓扫，就是几百骑几百骑，如此分散撒开而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形，横去二三十里，三四十里，皆是骑士在奔，步卒在后面慢慢走————
如此横扫而去，游骑斥候，则出更远，若是遇到大股之敌，便会按照敌人数量，再来聚集优势人手，若是没有什么大股之敌，便就是如此横扫，一路往南往北————
扫过遇到的一切毡房牧民与牛羊————
在西边，不会太远，会有一座城池，不大的城池，名为「乙寄乌骨」，那里住了不少割禄人的贵胄——————
扫这些散落在草原上的毡房，岳飞其实有些麻木了，显然也没什么难度，他也不是什么弑杀之人，也不会男女老幼杀个干干净净之类————
只要没有什么反抗，大多一绑了事，甚至连牛羊都不杀。
何也？
因为这都是人口，来日是放牧也好，是耕种也罢，乃至当兵，都是需要人口的，这里生产力本就不足，人丁本就不多，随便去杀是著实没有必要的事情————
还有一点，那就是后面跟著还有步卒，步卒后面还跟著耶律大石三万户的牧民，这些绑的人，得的牛羊，甚至毡房的骨架，都是财产，也不会给岳飞带来什么行军或者后勤上的压力，交给后面的人就行了————
岳飞也学会了一件事，若是要真正西征，必然就要是这个配置。
前面是快骑，中间是步卒，后面还要带著巨大的牧民团。
快骑突袭，步卒攻坚，牧民团接收战利品，也提供保底的后勤补给。
战法，就是快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遇大敌就收缩集合，如果前方有困难，就回头找自己的牧民团————
匈奴西去是如此，突厥西去是如此，后来的蒙古西征，也是如此。
也是地理之利，在地球的这个纬度之上，从东到西，它几乎都有广袤的草原做连接，一直过所谓「乌克兰大平原」，一直到欧洲，它极其适合牧民如此迁徙————
所以自古从东边来的游牧民族，不论是被逼无奈赶著往西去的，还是强大起来之后往西边征伐的————
任何一部游牧，只要愿意往西去，皆是无往不利。
一路扫去，自都是男人的悲鸣，女人的哭喊，孩童的恐惧。
几乎没有任何真正的战斗可言。
当然，岳飞也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快，也因为这些牧民，没有真正汇聚起来。
只要更西边也汇聚不起来，割禄本也是有好几万青壮之族，其实是一点战斗力都难以爆发出来的————
耶律大石在往西边狂奔，他直接从北方远处就越过了「乙寄乌骨」，他谁都不打，谁都不扫，他就是狂奔，连奔六七日，才真正南下，广袤的草原，任他驰骋，无数的斥候快骑，到处去找————
任何有聚集大军迹象的地方，他都第一时间赶到，聚了也好，没聚也罢，多也好少也罢，只管去冲杀，不让任何割禄人真正聚集————
战略之上，耶律大石自是大获成功。
昔日之契丹，也曾如此驰骋在另外东方一片巨大的草原之上，压服约三百万平方公里上的无数草原部落。
可见契丹在战争上的智慧，从来不少。
但耶律大石杀人，大杀四方，他倒是不有意去杀进那一个一个的毡房，他只找哪里男人聚得多————
如此，耶律大石与岳飞配合起来，七八万大军横扫千里之地，并无大战。
数日之后，岳飞之骑，已然就围困在了「乙寄乌骨」城池之下。
只待步卒慢慢来，只待牧民团也来，牧民团岂不也是辅兵？
这城池怎么攻打，那岳飞手到擒来，他学得太多。
壕沟先挖起来，还有十几门大炮，也架起来。
这些事情准备之前，那自先劝降，岳飞身边有萧斡里刺，使节不断去派，劝降是基本操作。
但作用其实不大，人家还真就不怕什么耶律大石，更也不知道岳飞是何许人也！
人家还在等，等的是自己诸部之壮丁聚集而来，等的是八刺沙衮的援军也来上次人家就经历过这种情况，耶律大石最后不还是得败走北方去？
劝降，没什么很大的意义。
岳飞只管备战，他带著斡里刺亲自去看备战情况。
看的其实是那十几门千斤大火炮，这玩意一路从中原运到这里，可不容易，岳飞一路都盯著，那是宝贝疙瘩。
斡里刺其实懂得，但一知半解，看著大火炮，只问：「这般之物，自是巨统，威力几何？」
岳飞笑著说：「说攻城拔寨无往不利，倒是有假，但此物之威力，足以让城内之人日夜难眠，死伤无数————」
「当真？」斡里刺看了看此处摆放火炮之处与城池的距离，便问：「能打那么远？这怕是差不多要两里地了。」
「能，稍后，先打几下与你看看————」岳飞笑著，他可不排斥在斡里刺面前展示杀手锏。
甚至也有意展示，其中道理，不言自明。
岳飞倒也回头去问那些操炮之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岳帅，可以打！」
岳飞点点头，还给身旁的斡里刺作请一下：「且看！」
斡里剌自是好奇非常，回头去看，认真去瞧那些操炮之人诸般之事————
「岳帅，可真要打了！」操炮都头禀告著。
岳飞点点头，也与斡里剌去说：「动静可大！」
斡里刺自也不想当个无知之辈，只道：「火药爆响，我也不是没听过，燕京城里以往时常也有爆竹在鸣。」
「轰隆」巨响说来就来。
斡里刺话音也才落，便是身形一颤，这与他胆大胆小没什么关系，这就是人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岳飞哈哈在笑：「如何？」
斡里剌立马把身体站直了，说道：「好家伙！如此巨响巨震！」
「第一次听，都这般，昔日我在东京城外第一次听的时候，那也是浑身一抖，往后就好了————」岳飞轻松非常。
斡里刺点头抬眼去瞧，前方二里不到，就是城墙，十几弹丸，大多打在城墙之上，砸的是土石横飞，尘土弥漫————
好似那城墙也在震颤。
只待尘土微微散去，本还算规整的城墙，立马就成了坑坑洼洼麻麻赖赖的模样，甚至还有城垛被打去了大半————
「又如何？」岳飞笑著又问，仿佛孩童炫耀献宝！
斡里剌面色也就严肃起来了，认真点头：「利器，著实利器，就这么轰击，打他个几百下去，城垛必是全无，乃至说不定还能砸塌一处，我看你刚才之语有误，此物，攻城拔寨，必是利器！」
岳飞却道：「舍不得舍不得，小小一座城池，几百下去打，那可真是暴殄天物，我从中原运来这些火药与弹丸，那可不易————」
「啊？」斡里刺自是有些失望，若是管够，那可多好？还爬什么墙？不知少死多少人去。
岳飞回头一语：「不必击那城墙，把炮口稍稍垫高，打城池之内，如此小城，一日打他两回，必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人心大溃！」
「对，如此也好！」斡里刺立马点头来，没有几百下去打，这样一日打两回也行，乃至夜里也打一打，让他们睡都睡不得。
这小城之内，守军拢共不过两三千人左右，贵族、商人、百姓之类，大概也是几千人的样子，拢共超不过一万人去，甚至这个季节，许里面就六八千人。
但也不能小看了这种小城，城池越是这么不大不小的，其实越是难打，因为防守面积小，城内四处支援调度也快，反而攻城的大军，再多也展不开全面进攻。
但如今有了这般利器在他们头上悬著，小城反而又成了劣势。
岳飞身后之操炮兵，立马就去调整仰角，接著第二轮再射一回。
只待第二轮射去，已然就看得到城墙上那些割禄人慌乱的模样。
他们昔日怎么可能见过这玩意？第一次见，岂能不好似如见仙术？
慌乱的割禄人在城墙上来去在跑，也有不少人慌乱在眺望，倒也把目光聚集到了这十几架黑漆漆的铁疙瘩处来————
岳飞便有话语：「他们倒也识货————」
「明日再劝劝，说不定就好说话不少————」斡里刺说著，也回头走去，便是去拍打拍打那铁疙瘩，也说：「好东西！」
却是斡里刺忽然又走到岳飞身边来问：「岳帅，此般之物，在中原，在大燕，有得多少？」
岳飞一语：「就是一些铁疙瘩，铁嘛，要造多少，不就能造多少？在京东那边的船厂，正在造那炮舰，一艘船上面，就可以放百十门之多，你说这玩意，多了去了。」
这话直听得斡里剌心中一紧，下意识觉得岳飞是不是在胡说妄言吹嘘？但转头去看，好像也没什么假的————
这不就是一坨铁疙瘩吗？只要会了，那不就是铁去造吗？只要有铁，不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要是一次拉出来个几百门呢？
那将是什么场景？
有一种无比的震撼，跨越时代的震撼，此时此刻，就在斡里刺的心中。
却听岳飞又说：「倒是火药难制，这火药，也不必我多说，自是有秘密配方，制备起来，没那么轻松————」
「那是————那————」斡里刺想问什么？
他想问，那是个什么配方？
却是也知道，这事，不该打听，也就忍住了。
倒是岳飞也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配方，哈哈————反正就是与以往之配方大不同！」
斡里刺点点头来，一语：「有得此物，大燕之武功，怕是世间再无敌手啊！」
「武功，从来不在外物，在人，若我大燕之人，人人为国，才有世间无敌手！」岳飞说得很深入。
「就凭此物，如你言千万之多，岂能不是横扫世间一切？」斡里刺反而不认同岳飞之语。
岳飞一语来：「这铁疙瘩，你不也看到了吗？昔日你也见过什么是统，也知道什么是火药，若是给你一笔足够的钱，给你一批极好的匠人，只待时日，总有一天，你也能摸索出来————」
这世间所谓科技，其实就是如此。
从零到一，千难万难，因为不知前方有没有这个一。
但确定有这个一了，后面学习的人，那就没那么难了，只要人力物力时间都花进去，只要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成，那总是有人还能做到的————
斡里刺点头来：「你这话倒也有道理，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燕军可无敌也！」
斡里刺再一想，又道：「不过，天下何处，还能有大燕的钱多？还能有大燕的能工巧匠多？更不会有大燕出产的铁多，那即便旁人造出来了，不免数量上也比不过大燕之国————」
岳飞笑著：「这道理倒是对的，我大燕能工巧匠非旁人可比，乃至说不定来曰，还能有什么更精巧之物，更胜此物之威————」
「然也，终究还是中原好啊！像此处，不毛之地也，没一处好的，要什么没什么————」斡里刺转头往东看去，思念也起。
两人随口在议，倒也说出更多的所谓科技与生产的道理来。
这个时代人的智慧，从来都够，只是局限于见识，只要见识到了，什么至理，其实也不过尔尔。
忽然，岳飞一语在问：「这城池里的贵胄之人，留是不留？」
斡里刺面色一正来答：「不留！腐朽糜烂之辈，留之无用，愚蠢之人，留著将来还要祸患！」
是斡里刺所言，割禄也好，黑汗也罢，其实已经腐朽入骨了。
「好！」岳飞点头去，转头也言：「夜间，再发两次。」
说著，岳飞往大帐去回。
斡里剌跟在身边，也问一语：「岳帅准备何时攻城？」
「三日之后，城池必破！」岳飞答了一语，还道：「你看那边，还有地道在挖，这城池之墙，三日之后，定就会塌！」
「用火药往地道去炸那城墙？」斡里刺这脑子转得是真快。
「天子之策也，我学来的，哈哈————」岳飞笑著。
「甚妙甚妙！」斡里剌连连点头，目光又忍不住再往东方去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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