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家
推开那扇熟悉而又好久不见的木门，吱呀一声，仿佛推开了一个隔绝喧嚣的宁静世界。
夕阳的金辉洒满小院，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淡淡瓜果的清香。
李春花就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蓝布褂子，肚子高高隆起，像揣着一个熟透的西瓜。
她听到门响，猛地转过头，目光穿过垂落的葡萄藤叶，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扶着藤椅扶手，想站起来，动作有些笨拙。
党建国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慢点！” 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无比温柔。
“我回来咯。”
党建国看着她的脸，因为怀孕有些浮肿，但皮肤透着健康的红润，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努力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 李春花用力点头，泪水还是滑了下来，她赶紧用手背擦掉，
声音哽咽却带着无尽的欢喜，说到：
“我给你蒸馒头，白面馒头！
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党建国心头一酸，又暖得化开。
他抬手，动作轻柔地将她鬓角被汗水濡湿、略显散乱的碎发撩起，
仔细地别到耳后，指尖拂过她温热的耳廓。
党建国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问：
“辛苦你了。
胖了点吗？”
李春花没说话，只是仰着脸，含着泪，幸福地用力点点头。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党建国厚实的手掌，仿佛抓住了漂泊的锚。
党建国反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像呵护稀世珍宝，缓缓走在这生机盎然的小院。
眼前的景象让党建国惊喜不已，虽说天色有些晚了了，但还能看到。
进门右手边那一小片蛇瓜地，藤蔓爬满了精心搭起的竹架，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翠绿的蛇瓜如同瀑布般垂挂下来，长的足有半米多，短的也有尺余，
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这架子搭得结实又规整，一看就不是弟弟党建华那毛糙手艺，定是李春花带着妹妹秋月自己琢磨出来的。
“当家的，你看！”
李春花顺着他的目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说到：
“这蛇瓜长的好吧？我和秋月伺候的！
刘飞家喜嫂子，可羡慕死咱家这蛇瓜小院了，三天两头来‘打秋风’，顺走一两条。
喜嫂子不止一次说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搬到那鸽子笼似的楼房去了，哪有咱这接地气、能种瓜果的院子舒坦！”
李春花的语气里充满了小院主人的自豪感。
党建国看着妻子洋溢的笑容，心里暖暖的：
“我不在家，多亏了喜嫂子的帮衬。你多和喜嫂子她们走动走动，家里有啥吃的用的，别吝啬。”
“嗯！” 李春花应道，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说，
“种部长家我也去过哩！
给张婶子送过蛇瓜种子。
他们家那院子倒是大，可进去可麻烦了，又是站岗又是通报的。
不过张婶子人真好，后来还托人捎信说，
家里也搭了小架子，吃上咱这蛇瓜了！”
能为种部长家带去一点自家的产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骄傲。
“媳妇儿，你这种菜的水平，”
党建国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环顾着生机勃勃的小院，说到：
“比我强多了！
简直是大师级的！
这蛇瓜味道咋样？好吃不？”
李春花被夸得眉开眼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说到：
“那是！
俺可是山里长大的闺女，哪个不会侍弄几亩地？
这蛇瓜可真是好东西！”
她如数家珍的说到：
“嫩的时候，刮了皮切成丝，清炒，脆生生的，带点清甜！
稍微老点，切滚刀块，跟土豆、粉条一块炖，吸足了汤，那叫一个香！
俺还琢磨着，用它擦成丝，拌点肉馅，包饺子、蒸包子！
嘿，你猜怎么着？
味道还真不赖！
一点怪味没有，秋月和建华都抢着吃！”
她的语气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满足感。
党建国的目光，又被院墙边一溜排开的七棵高大向日葵吸引。
金灿灿的花盘正追着西斜的太阳，饱满的籽粒已经隐约可见，像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他笑着打趣道：
“嚯！今年这是，打算实现瓜子自由了？”
李春花也笑了，带着点宠溺的口吻说到：
“嗯！这还是建华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好种子，非要种。
这孩子，心思还是没定下来，总想着弄点新鲜玩意儿。”
提起小叔子，她语气里是长嫂如母的包容。
“我们兄弟俩从小没爹没娘，吃了不少苦，哪有什么像样的童年。”
党建国揽住妻子的肩，语气感慨，的说到：
“现在你来了，这个家才算真正像个家了。
建华在你跟前，还能像个孩子一样，想种啥就种啥，这是他的福气。
长嫂如母，你当得起。”
这话说得真诚，李春花听得心头滚烫，脸颊飞起两朵红云，轻啐了他一口，心里却甜得像蜜。
两人相携走到葡萄架下。
浓密的枝叶遮挡了残余的暑气，投下清凉的阴影。
党建国目光扫过架子左边，那里种着一排约一扎高的黄豆苗，长势喜人。
但仔细一看，黄豆苗的间隙里，竟然还点种着花生！
黄豆这玩意儿长起来窜得快，枝繁叶茂，
到时候还不把底下喜光的花生苗给遮得严严实实？
还收个锤子花生！
党建国忍不住用戏谑的眼神，看向李春花，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李春花瞬间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看吧，媳妇儿，你也不是啥都精通嘛！
她脸腾地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
“这儿……
这儿大豆我特意种得稀！
稀得很！
你看，隔老远才几棵！
不会盖着底下花生的！
楼上平台那点地方全种着豆子呢，这儿就少种几棵豆子，多种点花生！”
她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被戳穿小失误的羞赧。
她就爱吃盐水煮花生，这是她记忆里最好吃的。
这小小的心思被丈夫看穿了。
党建国哈哈一笑，自己的媳妇自己宠！
爱吃花生就多种呗！
他捏了捏李春花的手，满眼都是纵容：
“行！咱家媳妇爱吃啥就种啥！
等花生熟了，你就煮一大锅，管够！”
厨房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李秋月脆生生地喊：
“姐，姐夫！
面条下好了，卧了荷包蛋！
赶紧趁热吃吧！馒头也熟了。”
小姑娘围着围裙，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沾着点面粉。
“哎！就来！” 党建国应了一声，扶着李春花在压水井旁的躺椅上坐下，说到：
“你先歇会儿，我去洗把脸，马上开饭！”
清凉的井水泼在脸上，洗去一路风尘，也洗不去心头那份归家的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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