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一心求财

“压在利益上。”贾仲衡端起茶，“安全不是靠刀在身上晃，是靠大家的算盘在一处。白天走白，夜里不赶，灯号按刻换，这几条他若砸了，自家先破口。”

“再说，吴昭仪那边正查，岳家军在口岸，真要有人乱来，他背的不是一条船，是一条路。”

魏庄点点头，却仍不放心，“总得留个后手。”

“留，但别招摇。”贾仲衡把安排拎出来，“你挑两个人就够，一名会算的，随我带票和押金，一名熟灯道的，把更点、雾信记在心里。其余的人都散在岸上，离得远一点，眼睛看着，不要围上来。”

“成。”魏庄应下，又问，“见面那天的文书，要不要备一份私约。”

“不写。”贾仲衡摇头，“只带我们自己的备忘，带封口印泥，带一份押金的回执样，真要摁，也摁在我们这边的纸上。对外，不留字。”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还有，带两包干肉和一小壶清茶。台面上摆得清，心气就稳。”

“记住了。”魏庄笑出声，“主家到哪都想着吃。”

“人心也是要喂的。”贾仲衡把盏放回托上，“去吧，把三条边界再复一遍，明日按刻走。”

魏庄应声退下，脚步渐远。屋里只余茶香。他把竹夹合严，目光落在窗纸上一会儿，心念一过，像把秤再压了一分。

林宅这边，夜还未深，内院却亮得透。林杞把今日的账页压在匣底，眉间的弦松了又紧，终究还是落回笑意。

“加大合作规模。”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桌上轻敲，“这才是正路。”

林彬站在一旁，把酒楼上的每一句承诺复述一遍。说到频次翻倍与押金入账，林杞点头，眼里亮了一寸。

“好。”他抬起眼，“既然人家把胆子摆桌上，我们也得把台面站稳。明天的见面，不能让他们白来。”

林彬会意，“你要谁出面。”

“先叫大食的护行来。”林杞把话压实，“不是黑旗，是护行。让他们穿行主的袍子，不带兵器，不露刀，只带念珠和礼帽。说话要稳，要短，要让北来的人一听就明白。”

“明白。”林彬道，“你要他们说什么。”

“就三句。”林杞举了三根指头，“第一句，认旗。林家的旗过海，不该动。第二句，认灯。灯号按刻换，我们的人照着灯走，遇雾退一步，遇风绕一线。第三句，认规矩。动林家的船，是在蕃舶行上失礼，失礼的，没人替他说话。”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一道边。

“让他们只说到这，不要夸口，不要讲旧事，不要提谁是谁的姐夫谁是谁的兄弟。半个时辰，茶温着，说完散，不留尾巴。”

林彬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林杞把算盘打进细处，“告诉他们，这个月的护行月例，加一成。冬里换绳缆的钱，我们替他垫。回程给他们准备两箱药料和盐茶，别让人家白出面。只是话要说清，钱是给护行费，不是给黑路。”

“我懂。”林彬拱手，“钱路明，话路短。”

“去吧。”林杞摆手，“走快船，别走岸路。青帆社的桅快，你带两名心细的，今夜就出水门。见人只用一句话，明日茶会，台面托底，他若点头，你就回。若摇头，不强求，换陈横压场。”

“成。”林彬领命而出。

院门一合，风从竹影里穿，灯焰只跳了一下便稳住。林杞在屋里转了半圈，又坐回案后，把那三句改成小札，压在镇纸下。

午后日头不紧不慢，御花园里风把桂香推到檐下。内膳刚上，两人对坐，案上是清蒸鳜鱼与一盏热汤，碗沿冒着细细的雾。

史芸夹了一筷鱼背，抬眼看他，话压着轻声落下。

“泉州那边的船……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赵桓把汤勺搁在盏口，神色如常，语气却压得很稳。

“岳飞与周震已经把力气加上去了。口岸与内河的口门都再核了一遍，灯楼的刻度加派人夜对，市舶司的账本从前月翻到这个月，逐条核，谁签谁押都要对清。”

他把要点说细，像把网眼一格格给她看。

“海上这两日多放了两支小哨，沿岸渔社有人带路，问风信问灯号。港中船档交叉核验，离港前的封识也重做。周震那边盯人在码头上，不让闲话跑散。有两处可疑的手已经露出边角，合在一起看，差不多快出水面了。”

史芸点头，拿帕子轻按了一下碗沿的雾，眼里那层担心终于退下去一些。

“那就好。”

她停了停，又确认一句。

“昭仪和红雨都安稳吧。”

“安稳。”他看她一眼，给了个准话，“我让人每天回报。她们只做应做的，别的有人挡着。”

她轻轻“嗯”了一声，像把悬着的一口气落回了胃里，转眼就把那股子认真换成了笑。她把筷子搁好，往前微微一倾，眼睛亮起来。

“那陛下就更要快点把下集写出来。”

赵桓失笑。

“吃饭呢。”

“吃完就写。”她毫不含糊，“昨夜那三回好看得很，猴子刚把结打稳就停住了，不厚道。陛下下午若不忙，写一回给我解解馋。”

他看着她催稿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端起汤盏，点头认了，“好。用过饭，我回去把第四回写出来，今晚让你先看小样。”

“说话算数。”

“算数。”他笑，“你把鱼吃完，等我交卷。”

次日清晨，潮线在沙上退了一指，天边像一盏刚温开的茶。林彬换了素色短袍，带着八名心腹和两名会番话的，从水门出港。

青帆社的小桅船收着声，顺着内河的暗流滑出去，灯楼在背后排成一串黄豆，海面渐阔，风把帆鼓成一只安静的肚。

这一带外海有一块小岛，礁石环着，树不高，叶子被海风吹成一面面绿旗。岛名叫青榄洲，离岸三十里，朝暮两潮。

近岸有一道浅水弯，熟人知道怎么进，不熟的只觉海底有手在拽。船头一折，桅梢轻晃，林彬抬手，船便贴着潮线绕了过去。

登岛处有三间石基布顶的棚屋，帆布在风里轻轻鼓着。远远看见两名胡人立在岸边，身材高阔，胡须卷而整，腰间只挂念珠不见刀。见到林彬，先齐齐躬身，笑意露在眼角。

“林兄，这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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