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给家族一个交代

“我懂。所以我不是来拿话压你，也不是要你今天就给承诺。三次合作下来，规矩对齐，人也对齐了。下一步我们想稳一点，让家族信心再足一些。”

“你们合计过后，如果觉得可以，挑个合适的时机与地点，我们见一位两位，白天，清静地说话就行。见不了，也没关系，照规矩走，我们不会翻旧账。”

茶棚外有孩子追着竹蜻蜓跑过，笑声贴着水面扯长，然后被风吹散。林彬把盏轻轻一旋，想了想，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你们家里的顾虑。”他说，“这样，我先把你这句话带回去，一字不漏地转给林公子。”

“你也知道，他做事讲个度。要见可以，何时何地、见到什么程度，得让他把尺子量过。见谁，我不能在这儿答你，免得话先跑了。总之，我回去就说。”

魏庄端正了姿势，认真地拱手。

“多谢。我们这边的立场也给你摆明。贾先生对林家的信任，不是嘴上说的，是三次票据、三个舱门、三套流程一条条摁出来的。”

“引荐这一步，成也好，不成也好，不会影响前头的规矩。我们做事还是照纸走，不走夜，不贪快，谁签谁扛。只要有机会把两边的信再往上垫一寸，我们就来接。”

林彬笑了一下，笑意不夸张，像把气口往下压平。

“这是明白话。”他把盏推近，“那就这样。我回去把话说清，你等我回信。”

“好。”魏庄起身，“我在客栈候着。要是有了回话，哪怕是个时辰上的安排，派个人吩咐一声，我立刻过来。”

两人出了茶棚，水光在石岸边一闪一闪。魏庄拱手作别，步子很快，很稳。林彬目送他走远，回身沿着水巷往宅里去。

一路上，他把刚才那几句有分寸的话在心里又对了一遍，挑出要点，排好顺序。

回到林宅，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院里灯一盏盏挑起，厨下有汤滚的声音。林彬没喝茶，径直去了书房。门口的侍从行了礼，他回了个目光，抬手敲门。

“进。”

林杞坐在案后，刚签完一摞账页，手指在纸角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坐。

林彬把身子坐稳，先把茶棚里的话从头到尾复了一遍，连魏庄提到的名字都一一捡起。说完，他把盏往旁一挪。

“他最后请的是引荐。”林彬收住音量，“白天，清静地谈，不要场面。他说成与不成，都不翻旧账。”

林杞指尖在纸角轻点，神情里有一瞬的不意，随即压下去。

“这一步来得快。”他抬眼，“为什么现在要见。”

“给家族一个交代。”林彬道，“官家的船在泉州口出事，那不是传闻。贾先生信我们，可他背后有人要交账。他们见过我们的纸、看过我们的做法，下一步就是看人。”

屋里安静了一阵。灯芯轻轻作响。林彬又往前挪了半寸，压着嗓门道：

“我得把不赞成先说在前头。海上那些朋友，有干净的，也有不干净的。我们这些年能保船不挨刀，有几家黑旗给面子，这事一直闭口不提。”

“你也知道，吴昭仪在泉州，梁红雨护着，市舶司正查，岳家军又下了口岸。这个时候把人往外请，一是打草惊蛇，二是把命根子亮在日头底下，得不偿失。”

“我知道。”林杞点头，“我当然知道。”

他拿起盏又放下，像把一枚砝码掂了又掂。

“可他现在算我们的客里头最硬的一根线。市舶司卡了我们多少口，能稳稳接三票、还肯再铺节奏的，不多。真要因为这件事把人丢了，也是不值。”

“我不是要丢。”林彬接住，“我是要稳。要见可以，见谁、怎么见，得我们说了算。把海口的水寨、渔社、蕃舶行主摆出来一两位，聊规矩聊风信，能帮他们稳心，这一步我认。可真要把那几个黑旗的头面领到桌上，我不认。”

“不会。”林杞把话截得干脆，“黑旗谁也不见。那是我们的背后手，见不得台面。见台面的，只能是有名有姓、进得厅堂、出得文书的人。”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再退一步说，现在风不对，别说黑旗，就算是水寨，也要挑人挑时辰。陈备把总能见，但要先打招呼，看他愿不愿背这个面。”

“渔社陈横脾性直，只要我开口，他会来，可见面地点要我定。蕃舶那两位行主，胡里法、马合木，适合在市舶场外的清茶铺坐一下，不提行规，只说灯道风信。尺度要我们来卡。”

“这就对了。”林彬松了口气，“我就要这两个字，尺度。”

“还有一层。”林杞接着往下压，“我先不答应引荐。我先见一面，听他亲口把理由和边界再说一遍。如果他只要台面上的朋友点个头，这事好谈。如果他要伸手去摸我们背后的伞，那就到此为止。话要当面敲清楚。”

“那时间。”林彬问。

“明日午后。”林杞道，“地点你去定，亮堂，清静，不让话泄出去。座次你看着排，不摆排场，只摆规矩。我先听，再决定要不要走下一步。”

“成。”林彬起身，“我这就去回。”

他把要点记在心里，一条条顺下来出门。廊下的风来回走，灯火收住跳脚。他知道，这一趟要踩在两根线上，一根叫生意，一根叫底线，脚下半寸都不能差。

黄昏的水巷，灯影把石岸切成一节一节。林彬见到魏庄，没有废话，把回话原样放到桌上。

“林公子听到了。”他道，“意思很明白。你们的顾虑他懂，可引荐不是今天就答。明日午后，你我先见一面，他要当面听你把边界说清。若只是见台面上的朋友聊风信，这事好谈；若要去摸我们背后的伞，就不用往下走。”

魏庄点头，没有为难，表情像预备好的。

“明白。你定地点。”

“亮堂，清静。”林彬回一句，“不摆排场，只摆规矩。”

“成。”魏庄起身，“我回去和主家说。”

夜色上来，客栈的窗纸被灯火映得温沉。魏庄一进门，就把话复给贾仲衡。贾仲衡听得很仔细，等他落完最后一个字，才把盏搁到托上。

“他会答应。”贾仲衡说得平静，“不在今天，也在明天。”

魏庄挑了下眉，“主家凭什么这么笃定。”

“凭形势。”贾仲衡把几件事摁成一线，“市舶司在泉州收口，吴昭仪做女子纺织，逼着市面的路按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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