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他抱住了他的太阳

可再怎么攥紧拳头压下杀意，演奏也终究不能停。

卡里洛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那些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眼里却全是扰人的蚊虫——他指尖抵着竖琴弦，指甲几乎要掐进琴身里，心底翻涌着把这些“虫子”全清干净的念头，可理智又死死拽着他。

深吸一口气时，胸腔里都堵着闷火。

他扫了眼琴旁放着的节目单，上面列着的曲目瞬间变得刺眼——那些从前他们在一起时，他熬夜琢磨、反复修改，小心翼翼为【王】弹过的曲子，此刻想来只觉得可笑。

她分明半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巴巴地捧着旧回忆献丑？

她根本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在乎！

这念头一冒出来，所有预设好的旋律全被他推翻。卡里洛垂眸盯着眼前的竖琴，指尖猛地落在弦上——没有章法，全凭心口那股翻涌的怨念驱使，即兴弹奏起来。

空灵的弦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幽怨，每一声颤音都缠着怨，每一段旋律都裹着恨，连尾音的余韵里都渗着悔。

琴音像带着钩子，悄无声息地钻进台下人的心里，但凡能听懂几分的，都不知不觉被拽进那股浓烈的情绪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都没察觉。

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琴音里裹着的那股怨气，沈知安一早就听出来了。

她指尖轻轻蹭过掌心蜷着的银霭，眼底没半分波澜——既不觉得被冒犯，也没生出半点火气。

她太清楚卡里洛的性子，看着偏执得认死理，像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兽，内里却软得很。

这琴音里的怨怼，说到底不过是没说出口的委屈罢了。

可术玉没心思细品琴音里的情绪。

竖琴的空灵缠在耳边，他的目光却总不自觉黏在沈知安的侧脸上，连她嘴角噙着的那点浅淡笑意，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笑意干净得没沾半分琴音里的幽怨，落在他眼里，却让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密密麻麻的，像被细针轻轻扎着，连呼吸都跟着发沉。

要是此刻坐在沈知安身边的人，换成了廷达洛斯，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明明看着她的笑，心里却疼得发紧，连嫉妒都不敢摆在明面上？

他终究没有办法像廷达洛斯那般大度，他容不下旁人……

申子默悄悄收起来了手里的异能检测器——没有异常波动，卡里洛不是异能者，只是个天才罢了。

琴音里的幽怨缠在耳边，申子默其实是有些欣赏的——竖琴的空灵被弹出了韧劲，倒也算难得。

可他没听几秒，视线就不自觉往旁侧偏，一转头，却撞进沈知安专注的目光里。

她望着舞台上的卡里洛，眼神落在那架竖琴上，连嘴角都带着点浅淡的弧度，半点没分给身边人。

申子默喉结悄悄动了动，指尖攥了攥手里的节目单，纸页边缘被捏出道浅痕。

他当然知道音乐厅里该保持安静，不该打扰旁人听曲，可心底却莫名冒出来个念头——

想叫她一声，想把她那道专注的目光，从舞台上拉回来，落在自己身上。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来。

这种监测现场异能波动的活儿，交给异科局的下属就能办得妥帖，哪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

他不过是借着“公务”的由头忙里偷闲——实在是太想她了。

上次F国那事，他至今没忘。

多少个半夜趴在办公桌前惊醒，那股子后怕像潮水似的裹着他，连呼吸都带着颤。

也正是那时候他才更清楚，比起手里的公务，他更怕的是见不到她平安的模样。

一场演奏会，所有人各怀鬼胎，只是似乎每个人都在琴声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段。

等到视听盛宴结束，掌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卡里洛控制不住自己，他有时候真的想要跪下来求自己，别看她了，别太爱了。

可是却发现跪下来，仰视她的感觉其实更好，臣服在她裙下的感觉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指尖还凝着弦音的颤栗，泛着微凉，可卡里洛终究没按住心底的本能——目光像挣开了无形的缰绳，哪怕明知此刻应该鞠躬致辞之后离开，还是不受控制地往第一排望去，直直落在沈知安身上。

他没料到会撞进这样一双眼睛里。

沈知安的眼眸清润得像浸了水的玉，里面盛着浅淡的笑意，没有半分从前的疏离，更没有对旁人的分神——那里面满满当当映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连他垂在身侧微蜷的指尖、肩头散落的几缕金发，甚至是他因惊讶而微顿的神情，都清清楚楚地嵌在她的眼底，没有半分空隙留给旁人。

有多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这样完完整整地“住进”【王】的眼里。

是从失宠之后开始？

还是从他被旧时光裹着，追在她身后却总被忽略时起？

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无数个夜里，他对着空荡的房间拨弦，想象着她或许能听见，却连半道回应都等不到。

她眼中的人太多了，多得他都快要轮不到号了……

可此刻，那些漫长的委屈、不甘，还有琴音里藏着的怨念，都像被这一眼轻轻揉碎了。

台下的人群、身旁的术玉、甚至掌心还没散去的琴音，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的眼睛里没有别的，只剩下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像把全世界的光都拢在他身上。

那一刻，是卡里洛觉得自己最接近幸福的一瞬间。

所以，他做了一件蠢事。

理智在撞见她眼眸的那一刻，就碎得彻底。

他不管台下众人诧异的目光，不管术玉骤然沉下去的脸色，更不管自己此刻像个失控的疯子。

旁人的目光、外界的喧嚣、甚至自己的体面与分寸，他从来都半分不在乎，也从来没放在眼里——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她，其余所有都像模糊的背景板，连被认真打量的资格都没有。

与其说他的世界围着谁转，倒不如说，他的世界打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圆心，那圆心就是她。

他所有的偏执、所有的坚持，哪怕是方才在琴音里藏着的怨怼，说到底，不过是想从她眼里多捞一点属于自己的目光。

哪怕只是一秒钟的驻足、一个浅淡的眼神，对他来说，都够抵过那些漫长到望不到头的等待。

脚步急促地冲下演奏台，台阶被踩得发响。

像是跋涉了千万年，终于追上了那束唯一的光。

又像是怕一松手，这抹真切的温度就会再次消散在岁月里。

所有的幽怨、委屈、还有这些年追在她身后的惶恐，全被揉进这个用力到发疼的拥抱里——

他终于抱住了，抱住了那个在他黑暗的岁月里，亮了无数年、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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