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南洋上的迷雾
南洋，风急浪高。
三艘伪装成普通福船的战舰，正以一种看似笨拙、实则暗藏杀机的阵型，劈波斩浪。
船上，王徽麾下的海军将士们，早已脱下了制式的鸳鸯战袄，换上了五花八门的、更像是海盗的破烂衣衫。一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替天行道”的黑色大旗，正在主桅杆上，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便是“利刃舰队”，林知节“三重浪”计划中的第一重浪——一支由“戏精”组成的、贪婪而冒进的“海盗团”。
“报——！将军，前方十里，发现目标船队！”瞭望手的声音，从高高的桅杆上传来。
王徽举起单筒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来了。
只见远处的海面上，三艘悬挂着葡萄牙旗帜的盖伦帆船，正不紧不慢地航行着。它们的队形松散，船上的水手似乎也无精打采，完美地符合了“叛逃者”佩雷拉口中那支“防备松懈”的军火船队的所有特征。
“传我命令！”王徽大吼一声，故意让声音显得粗野而狂放，“小的们！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金山银山！给我挂‘发财’旗，全速冲上去！谁第一个登上敌船，赏银百两！”
一面画着巨大元宝的红色旗帜，迅速升起。
三艘“海盗船”，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发疯似地，向着猎物猛扑过去。
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黑吃黑”大戏，正式上演。
战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对方的抵抗，微弱得近乎于象征性。在“利刃舰队”第一轮杂乱无章的炮火覆盖之后，那三艘盖伦帆船便立刻挂起了白旗，船上的水手们，甚至主动放下了绳梯，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为首的“圣地亚哥号”，更是仓皇转向，似乎想要独自逃窜。
“想跑？没门！”王徽大吼着，指挥舰队，死死地咬住了另外两艘“投降”的敌船。
这一切，都通过远处海平面上，一艘伪装成渔船的“罗盘会”观察哨的望远镜，被清晰地看在眼里。
“目标已上钩。利刃舰队指挥官，贪婪，冒进，判断为‘无能’。‘圣地亚哥号’已成功脱离，正引诱其主力，向预定伏击圈靠近。一切，按计划进行。”观察哨的电报员，熟练地，向着深海中的主力舰队，发出了加密的灯火信号。
然而，在登上那两艘“投降”的敌船之后，王徽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了。
他发现，这两艘船上的船员，虽然都是金发碧眼的西夷人，但他们眼神麻木，神情呆滞，像一群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面对大梁士兵的刀剑，他们没有恐惧，也没有反抗。
而更诡异的，是敌船的逃跑方式。他们看似慌乱，但被俘的两艘船，始终与正在“追击”圣地亚哥号的我方主力，保持着一个微妙的、恰好能让其无法快速回援的距离。
王徽的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按照计划，下令士兵们，去“接收”那些他们梦寐以求的“战利品”。
甲板上，堆满了用厚重木板钉死的巨大箱子。
士兵们欢呼着，用斧头和撬棍，迫不及待地，撬开了第一个箱子。
箱盖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火枪，没有火炮。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用厚厚的油纸包好的一摞摞……书？
一名士兵疑惑地撕开油纸包，露出了里面印刷精美的封面。几个硕大的、他无比熟悉的汉字，赫然映入眼帘——
《论个体自由与天赋之权》。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一种莫名的、诡异的寒意。
王徽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铁青。
他想起了林知节在出发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记住，无论你在船上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因为你面对的，是一群疯子。”
“继续开！”他用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命令道。
第二个箱子，第三个箱子……
所有的箱子，全都被撬开。
里面，全都是这种散发着油墨与阴谋气息的“思想病毒”！足足有数万册！
这哪里是一支军火船队？
这分明是一支，准备用来对整个大梁的读书人，进行“精神屠杀”的、移动的图书馆！
所有士兵，都感到了不寒而栗。他们宁愿面对一船的火炮，也不愿面对这些……比刀剑更伤人的东西。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一名士兵在搬动那些书本时，无意中，发现书本的夹层里，似乎还藏着什么。
他好奇地伸手进去，掏出了一块用黑色油布包裹的、拳头大小的、散发着一股奇异香气的膏状物。
“将军，这是什么？”
王徽走过去，接过那块黑色的膏状物，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甜腻的、让人头脑发昏的异香，瞬间钻入他的脑海。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缩到了极致！
他想起来了，这种味道，他在南洋的某些三不管的港口，那些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烟鬼身上，闻到过！
是鸦片！
是福寿膏！
是那种足以让一个国家，都彻底沉沦的……魔鬼的唾液！
“砰！”
王徽狠狠地，将那块鸦片，砸在了甲板上。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伏击陷阱。
这是一个恶毒到极致的、充满了羞辱与嘲讽的“调虎离山”之计！
“罗盘会”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在海上歼灭他们。而是要用这种方式，向他们、向林知节、向整个大梁帝国，宣告一件事——
当你们在海上，为了那些无聊的军火而疲于奔命时，我们真正的“武器”——思想与毒品，已经准备，要登陆你们的国门了。
你们，防得住吗？
“全……全部封存！任何人不许碰触！”王徽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用防火布，全部盖起来！”
他冲到船舷边，看着远处那艘还在假惺惺“逃窜”的圣地亚哥号，和他自己那支正在“卖力追击”的主力舰队。
他知道，他面临着一个抉择。
是按原计划，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等待那支看不见的“黄雀舰队”，给敌人致命一击？
还是，立刻放弃计划，追上那艘船，查明这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更深的阴谋？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穿过迷雾，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王徽解下信鸽腿上的信管，展开纸条。
纸条上，是林知节那熟悉的、潦草的字迹，但内容，却让他如遭雷击。
上面，只有一句话。
“真正的目标，不是伏击你的舰队。而是……防御空虚的，琼州海军工业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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