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西域的第一滴血

与南海那片充满了阴谋与迷雾的战场不同，西域的战争，以一种最直接、最酷烈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黄沙漫天，朔风如刀。

大梁与西域的边境线上，一支奇特的军队，正在以一种让所有窥探者都感到匪夷所思的速度，向西推进。

这支军队，不像是在行军，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体搬迁”。

走在最前面的，并非是手持刀盾的先锋，而是一支数千人规模的、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的工兵营。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将一节节从后方运来的、标准化的“工”字型铁轨，熟练地拼接、固定在夯实的沙土之上。

在他们身后，马拉着平板轨道车，发出“哐当、哐当”的、富有节奏的声响。车上，装载的不是散乱的粮草，而是一个个印着“弹”、“粮”、“药”等字样的、统一规格的巨大木箱。

而军队的核心，秦风和他麾下那一万神机营精锐，则悠闲地驻扎在后方，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监工的。

整个场面，没有传统大军出征的旌旗招展、杀气腾腾，反而充满了某种工业时代的、冷酷而高效的秩序感。

“黑狼”部落的斥候，远远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百思不得其解。他将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回了王帐。

“他们在铺一种铁做的路？”“黑狼”部落的王，一位名叫巴图的、如铁塔般雄壮的男人，皱起了他那浓密的眉头，“汉人，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他身边，一位裹在黑色长袍里、脸上涂满油彩的萨满，用一种略带沙哑的、非本地口音的语言说道：“王，不必担忧。他们走得再快，也只是在沙漠里缓慢爬行的乌龟。我们草原的狼，随时可以撕开他们的喉咙。”

巴图被萨满的话激起了血性，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传我命令！集结三千先锋狼骑！我要让那些软弱的南朝人，尝尝我们草原弯刀的厉害！我要用他们的头颅，来装饰我的王帐！”

三天后，一支由三千名精锐骑兵组成的“黑狼”先头部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他们气势如虹，卷起漫天烟尘，像一股黑色的潮水，准备用他们传承了千年的、无坚不摧的骑兵冲锋，将眼前这群正在“玩泥巴”的汉人，彻底淹没。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弓箭，也不是刀盾。

而是，秦风那张写满了“冷酷”的脸，和他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

“炮兵营，按三号预案，进行覆盖式射击。三轮急促射，自由开火。”

命令下达。

神机营的阵地上，数十门经过改良的、崭新的十二磅野战炮，早已在轨道车的运输下，被轻松地部署到了最佳射击阵位。

炮手们熟练地装填、瞄准、点火。

“开火！”

“轰——！轰——！轰——！”

数十声沉闷的巨响，几乎在同一时间，撕裂了西域亘古的宁静。

炮弹拖着尖锐的呼啸，像一群看不见的死神，划破长空，精准地，砸进了正在冲锋的“黑狼”骑兵阵列之中。

爆炸声，此起彼伏。

大地，在颤抖。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着黑色的浓烟和飞溅的泥土，在密集的骑兵队伍中，轰然炸开。

这是“黑狼”部落的勇士们，从未见过的、堪比神罚的景象。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惊恐地嘶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他们坚固的皮甲，在纷飞的弹片面前，薄如纸片。

冲锋的阵型，瞬间大乱。

“不要退！冲过去！冲过去杀了他们！”带队的千夫长，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试图重整队形。

但，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

这一次，炮弹的落点，向前延伸了一百步，正好，又覆盖了他们试图重整的区域。

绝望，开始在骑兵们的心中蔓延。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当第三轮炮击结束时，那片曾经万马奔腾的沙场，已经化作了一片修罗地狱。残肢断臂，战马的尸骸，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的血腥与硝烟味，构成了一幅让所有幸存者都终身难忘的可怕画卷。

“黑狼”的先锋，溃败了。

秦风站在用弹药箱临时搭建的、高高的指挥台上，用单筒望远镜，冷冷地看着远处那片狼藉的战场，脸上，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条还在由无数工兵，一寸一寸地，向着西域腹地顽强延伸的铁轨。

他想起了出征前，林知节对他说的话。

“秦帅，记住，这场战争，你不是主角。你麾下的火炮，也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它。”林知节当时指着的，正是这条由钢铁和枕木构成的、冰冷的轨道。

“你的任务，不是去思考如何用兵法谋略战胜敌人。你的任务，是保护好这条铁路，然后，用你手中那无穷无尽的炮弹，把挡在它前面的一切障碍，都清理干净。”

“未来的战争，打的不是勇气，不是谋略，”林知节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而是……钢铁和算盘。”

秦风缓缓地放下望远镜，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还微微发烫的、黄澄澄的炮弹弹壳。

他那双常年握刀、布满厚茧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件兵器之外的东西，所带来的、那种沉甸甸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黑狼”王帐。

巴图呆呆地听着逃回来的斥候，对那场惨败的描述，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恐惧。

“萨满……”他用颤抖的声音，望向那个始终保持着神秘的黑袍人，“那……那是什么妖术？”

黑袍下的萨满，沉默了许久。

“那不是妖术，王。”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那是一种……我们还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神机营那匪夷所思的推进速度。

“王，传统的冲锋，已经没用了。”萨满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条迂回的、深入大梁军队侧翼的曲线，“我们必须改变战术。化整为零，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去攻击他们最薄弱的地方。比如……那些正在铺设铁轨的工兵。或者，他们运输物资的轨道车。”

“我们要像沙漠里的毒蝎一样，蛰伏起来，不断地，去叮咬他们的血脉，让他们流血，让他们疲惫，让他们……最终，被这片沙漠，彻底吞噬。”

巴图看着萨满在地图上画出的那些全新的、他从未想过的战术，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早已不是那个他认知中的大梁。

而他所依赖的这位“萨满”，也并非来自草原神灵的使者。

他只是，一枚来自“罗盘会”的、更高级的、被安插在此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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