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朕要的是利润，不是问题！

“枯木计划。”

当这四个字从林知节口中吐出，紫宸殿内那粘稠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化作了足以扼住所有人咽喉的真空。

那座已经化为死灰的沙盘，像一个沉默的幽灵，无声地嘲笑着方才还满殿沸腾的黄金梦想。恐惧，像无形的藤蔓，从每个人的脚底升起，紧紧缠住了他们的心脏。

龙椅上的李世隆，是第一个从这极致的震撼中挣脱出来的人。

但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知节，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林知节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嗡嗡作响的耳鸣。他面无表情地站着，承受着来自九五之尊的、最沉重的审视。

【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第一阶段：否认与麻木。他现在不是在思考，而是在试图重建自己崩塌的世界观。别急，第二阶段的‘愤怒与质询’马上就来了。】

果然，李世隆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林爱卿，你让朕……很失望。”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无不色变。

秦风和陈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朕给你钱，给你权，给你这‘总领’之位，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李世隆的手指，重重地敲击着龙椅扶手上的玉雕龙头，发出“笃、笃”的闷响，仿佛在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而你，却给朕带来了更多的问题！一个危言耸听的名字，一个故弄玄虚的沙盘……然后呢？”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鼓荡，一股沉凝如山的帝王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他没有拍桌子，没有咆哮，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被冒犯了权威的寒意，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加可怕。

“朕的舰队呢？”他厉声质问，“朕的黄金呢？朕的日不落版图呢？你告诉朕，它们在哪儿！”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质询，林知节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陛下，请容臣，呈上解决方案。”

他没有拿出任何文书，只是走回那座破败的沙盘前，将其变成了自己的讲台。

“‘枯木计划’的本质，并非军事入侵，而是一种系统性的、从内部瓦解的经济与思想战争。它就像白蚁，在我们为帝国大厦添砖加瓦时，它却在悄悄蛀空我们的地基。所以，臣的计划，也并非要停止开拓，而是要为这艘即将远航的巨轮，进行一次彻底的、必不可少的‘船体加固’与‘内部除虫’。”

他的手指，点在了沙盘上那些已经变得灰黑的“经济命脉”上。

“第一，臣请旨，在未来一年之内，暂缓一切大规模远洋计划。集中情报司、刑部、大理寺及皇家银行风控司之全部力量，于京城、江南、琼州三地，展开代号为‘清源’的行动。目标，是肃清所有‘罗盘会’潜伏的‘白蚁’，斩断他们伸向我大梁经济体的每一根触手。此为，清剿内患。”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刘政的眼皮立刻一跳，忍不住出列道：“林大人！肃清内患，谈何容易？这些所谓的‘白蚁’，藏于无形，若要大索全城，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笔预算，又该从何而出？”

林知节没有看他，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向那片象征皇家银行的、已经失去光泽的模型。

“第二，臣请旨，立刻颁布《皇家银行资产管理条例》，设立‘金融防火墙’。核心三条：其一，对所有矿山、船队等进行股份制改造的产业，设立单一股东持股比例上限；其二，引入股东背景强制审查制度；其三，于所有核心产业中，设立一股拥有‘一票否决权’的皇家‘黄金股’。此举，是为我大梁的钱袋子，上一道无法被绕开的锁。此为，构筑防线。”

话音未落，那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商代表，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壮着胆子拱手道：“林大人此言差矣！我等商人入股，求的是财，图的是利。若处处设限，层层审查，岂不是捆住了我等的手脚？如此一来，谁还敢放心大胆地投资兴业？这……这是与民争利啊！”

【来了，典型的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者。只谈自由，不谈监管，等被外来资本一口吞掉的时候，哭都来不及。】

林知节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指向琼州港口那几艘孤零零的舰队模型。

“第三，也是最后一点。在完成前两步之前，我们的海军，不应追求规模，而应追求‘精准’与‘快速’。臣建议，立刻组建一支由‘探索号’为核心、辅以十艘新型蒸汽巡逻舰的‘快速反应舰队’。其首要任务，非是远征，而是绝对确保琼州至占城这条海上生命线的安全。它不是战锤，而是一柄锋利的手术刀。此为，巩固根本。”

兵部尚书秦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附和道：“陛下，臣以为林大人所言，乃兵家正道！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根基不稳，贸然远征，乃兵家大忌！这‘枯木计划’，恰如千里之堤下的蚁穴，若不先清除，大军在外，后方一旦生乱，则悔之晚矣！”

秦风的支持，让殿内的气氛稍稍缓和。

但李世隆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他缓缓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走到那座沙盘前。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片代表自己江山的、冰冷的灰烬，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清剿内患、构筑防线、巩固根本……”他咀嚼着这十二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讥讽的冷笑，“林爱卿，你的计划，听起来……万无一失。”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剑，直刺林知节的心脏，“朕问你！这一年，我们躲在家里抓虫子，西夷人呢？他们会不会停下来等我们？朕的国库，每年要投入数百万两白银，来维持这支‘快速反应舰队’，它能给朕带回什么？除了耗费钱粮，它一不能开拓商路，二不能掠夺黄金！朕要的是利润！是土地！是能让我大梁万国来朝的赫赫声威！不是一份写满了‘问题’和‘困难’的报告！”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沙盘上那几艘可怜兮兮的舰队模型上。

“朕要的是能为朕开疆拓土的无敌舰队！不是几艘只能在家门口巡逻的渔船！”

“朕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刀！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丧钟！”

“林知节，你告诉朕，”李世隆的目光如炬，死死地锁定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计划，除了让大梁停滞不前，畏缩不前，还能带来什么？！”

“回答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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