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尾声：那片，属于“凡人”的海
十年后。
大梁，京畿，通州港。
一艘悬挂着“皇家科学院”旗帜的小小考察船缓缓靠岸。
一个穿着最简单的浆洗发白的棉布长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中年男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他的眼神早已褪去所有“戾气”与“冰冷”，只剩下一种如深海般平静的温和。
是陈凡。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用“酷吏”面具来武装自己的帝国“总后勤官”。在那场决定世界命运的“返航辩论”之后，他和他的“人本主义”派系最终赢得了关于“未来”的战争。
他没有辜负林知节留给他的那份沉重“托付书”。
用了整整十年，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医生，为这个被林知节以最猛的“烈药”强行续命、早已千疮百孔的帝国，进行着一场漫长、痛苦却充满希望的“战后重建”。
他亲手解散了那些早已失去“敌人”的“净化者”军团，并为他们建立了帝国第一个“心理创伤康复中心”；
他将“国家炼金阵列”——那台吞噬了无数“罪孽”的“巨眼”彻底拆毁，并将那些珍贵的“水晶”全部用于民用“通讯”与“医疗”；
他甚至顶着所有“功臣”派的巨大压力，赦免了那些早已精神失常的“圣殿卫队”俘虏，将他们送往一座与世隔绝的“海岛”，让他们在那里度过自己破碎的余生。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个早已成为“禁忌”的“名字”，进行一场无声却无比坚定的“赎罪”。
他走下船，抬头望向不远处那座矗立在海边悬崖上的小小白色院落。院门口挂着一块由他亲手题写的木牌，上面没有任何歌功颂德的词句，只有三个最质朴也最温暖的字——
“忘忧堂”。
那是他和林知节共同出资建立的大梁第一座“战争孤儿院”。
而今天，是他来向这座孤儿院最特殊也是唯一的“住户”作最后“告别”的日子。
他推开那扇被海风侵蚀得有些斑驳的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种满了不知名的、开着蓝色小花的海边植物。一群不同肤色、不同种族、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正在草地上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如同这个和平年代里最动听的交响乐。
而在院子最边缘那棵巨大的榕树下，一把早已褪色的逍遥椅上，静静躺着一个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老人。
不，从年龄上他还远未到“老”的年纪。但他那具早已被自己燃烧殆尽的躯壳，却比这院子里任何一位真正的老人都更加“衰朽”。
他就是林知节。
那个曾以一己之力将整个世界拖入“工业时代”的“暴君”；
那个曾以“凡人”之躯亲手“格式化”了一个“神明”的“疯子”。
“……我来了。”
陈凡走到他身边，像许多年前他们还未决裂时一样平静地坐下。
“孤儿院上个季度的‘财报’出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小的账册，用汇报工作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运营成本比预估高了百分之三。主要是因为我们新收容了一批来自‘新世界’的‘风蛇部落’孤儿……”
他就那样平静地汇报着。
而林知节只是静静听着，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
他们用这种属于“工程师”的最别扭也最默契的方式，完成了彼此之间那场迟到了十年的和解。
许久。
当陈凡汇报完最后一行“数字”时，林知节才缓缓睁开了他那早已浑浊不堪、如同蒙上一层死灰的眼睛。
他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破旧棉衣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支早已被他盘玩得光滑无比、写秃了的炭笔；
而另一样……
则是一张早已泛黄破旧、布满无数折痕的草图。
陈凡凑过去看了一眼。
图上画的不是什么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蒸汽机设计图”，也不是什么可以颠覆时代的“战舰结构图”。
那只是一栋画得歪歪扭扭、充满孩童般稚气的海边小楼。
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画着一把同样歪歪扭扭的逍遥椅。
那是他刚穿越过来时，那个还属于“林知节”这个“凡人”的最初、也最渺小的梦想。
他这个为整个帝国画出未来一百年“宏伟蓝图”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终于找回了那张只属于他自己的“人生草图”。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张草图和那支炭笔一起轻轻放在身边的沙地上。
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那属于“工程师”的疯狂“燃烧美学”，终于在这一刻与那个属于“林知节”这个“凡人”的最初梦想达成了最后的和解。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
远方，那座由他的学生们主导建立的大梁第一座“三峡大坝”之上，那巨大的、如同“水车”般的“蒸汽涡轮机”发出了宣告全新时代到来的雄浑咆哮！
京城那原本只依靠烛火与油灯照明的古老街道上，第一盏明亮的、温暖的、如同人造太阳般的“电灯”被成功地……
点亮。
……
“滴答。”
一滴冰冷的、不知是咖啡还是汗水的液体从一个年轻的、布满血丝的英俊脸上滑落，滴在一张闪烁着蓝色光芒、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设计图上。
那是一间灯火通明、充满未来感的、属于21世纪的办公室。
办公室桌面上，一台性能强大的电脑正亮着屏幕。屏幕上是一张关于“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最终设计定稿。
而在那张设计图的最核心处，那个被命名为“普罗米修斯”、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球形“反应堆”之上——
其近乎完美的、充满绝对“秩序”与“力量”美感的“能量约束力场”结构图，
竟与亿万年前那颗被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亲手“格式化”的……
“月神心脏”，
惊人地……
相似。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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