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指教，沈律师
今晚出现这种状况，多半是因为......
沈聿几乎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
时凌在很早以前跟沈聿一起参加学院那边的山区支教志愿活动的时候，就早早地发现了这一点。
沈聿很不擅长于跟小孩子打交道。
山里的小朋友们对外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人充满着好奇，一溜烟凑过来围着他们的时候，沈聿往往是最沉默的那一个。
时凌心思比同龄人细腻一些，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觉得沈聿性格清冷沉静惯了，对这些小孩子也依旧没什么话可以说。
但时凌却是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沈聿在沉默的状态之余，其实是有些无措的，不过沈聿心理素质很好，能够面不改色地用沉默稳重的性格底色来巧妙地掩饰掉这一点子无措，所以在外人看来，他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尽管这几年时凌和沈聿并没有什么接触，也不知道沈聿是不是从之前那个沉默寡言但颇有些犀利的少年变得世故圆滑许多。
但时凌看眼下的情形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厮这么几年下来，依旧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否则不会被时桉带着几分试探意味的动作耍得团团转。
时桉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跟时凌很相似，时凌了解自己儿子骨子里带着的一点恶劣和探究欲望。
好在这点恶劣性情并不明显，跟时凌一样藏得很巧妙，往往耍弄人而不自知。
索性时凌也没怎么管着时桉这一点，毕竟时凌自己都无法做到真正的以身作则，像他们这种性格的人，骨子里往往带着点天然的自负，跟自身优越的个人能力和稳健的家世都有关联，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无法完全切割的东西。
时凌这般想着，轻笑一声，最后瞥了一眼听到自己的话之后怔在原地，连带着似乎表情管理都有些几乎失控的沈聿，唇边不自觉扬起几分浅淡的笑意，带着一贯的慵懒和戏谑，一眼看过去依旧叫人移不开眼。
沈聿下意识抬眸看向她，心间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没出息。
时凌倒也没再看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牵着时桉转身离开，向走廊尽头那边时桉的房间走过去。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到了桉桉的睡觉时间，时凌基本上不会让时桉拖到十一点半之后再上床，尤其是刚刚喝完牛奶之后的二十来分钟里，是最佳的上床时间。
索性就只留下沈聿独自一个人站在琴房带着暖色调的灯光下，对着那架安静的黑色钢琴发怔。
时凌这会儿懒怠于跟他纠缠什么，索性先安顿好时桉再说别的问题，这会儿她估摸着沈聿心里应该也相当地不平静，可能依旧在探究着什么“桉桉的父亲究竟是谁”这一类无趣的问题。
时凌不想跟一个脑子乱糟糟的沈聿打交道，索性便留些时间给沈聿，让他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毕竟如果沈聿大半夜找到时凌家里，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问一下时桉的父亲是谁这种问题的话，时凌会更加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而不是到自己家里来的，这种状态太过于幼稚了，不适合沈聿。
时凌牵着时桉的手缓步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回响着。
尽管时凌并没有回头，但在走的这几步路的过程中，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身上，如影随形，几乎要在她背上烙下印记。
时凌却并没有作声。
她从小到大对于他人注视的目光都适应良好，因为家庭成长环境跟个人性格，时凌是个永远不会泯灭在人群当中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是那个焦点所在的地方。
所以习惯注视，几乎是一种本能，无论是其他人的注视，还是此刻沈聿的注视，时凌都并不在意。
不过今晚沈聿可能有些吃瘪了，想到这里，指令不自觉轻笑一声，嘴角噙着那抹未散的笑意，心情颇好地低头对时桉说话：
“宝贝，下次别把妈妈的底牌掀得那么快。”
时桉闻言抬头看向身旁的妈咪，漂亮的眼神清澈无辜：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他的表情很有趣。”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时桉小小年纪就深谙语言的艺术精髓，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受到时凌日常毒舌调侃语气的熏陶，耳濡目染间已经能够相当平静地开口怼人且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起伏。
时凌觉得这种语言天赋很有意思，不自觉轻笑一声，垂腕轻轻捏了捏时桉的小手。
母子两人才刚刚走上楼梯，身后的脚步声便追了上来。
这一次显然没有之前那样的冷静自持，反而略显急促，打破了之前的克制。
即便是沈聿这样的人，在心乱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慌不择路的狼狈，时凌在过去跟沈聿的交往相处过程中，总是致力于打破沈聿的这种冷静自持，并以此为乐，能够看到沈聿冷脸就更有意思了。
“时凌。”
沈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一次声音比平时低沉，甚至于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缓缓传入时凌耳中。
听到这声音，时凌停下脚步，慢悠悠地转过身，垂眸看向沈聿此刻站着的方向。
沈聿站在几级台阶之上，楼梯转角的冷白色灯光带着几分冷感，从他身后打来，勾勒出他略显紧绷的身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刚刚在琴房心情过于紧张的缘故，此刻前面的领带被沈聿无意识地扯松了些，露出一小截锁骨，莫名带了几分跟平时那样一丝不苟的严谨全然不同的散漫感觉。
在时凌的印象里，平时几乎只有陆沉舟喜欢这样穿，而且往往带着些或多或少的勾搭意味。
时凌见状索性停下了动作，轻轻拍了拍时桉的后背，示意他先上楼睡觉。
随后时凌便径直走下了楼梯，走到沈聿那一节跟他面对面说话，她微微仰头，眼神里闪烁着明知故问的光芒，缓缓开口：
“还有什么指教？沈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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