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房陵御酒!见酸甜苦辣未来?
潞王府。
潞王朱翊镠手里拿着一份《万历新报》,摇头晃脑地念诵着说道。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他咂吧咂吧嘴,似乎很是感慨的样子,连连摇头说道。
“这《万历新报》倒是别出心裁,搞出个元宵灯会的预热活动,如今全京城上下,人人皆是拿着灯谜猜测,倒是蔚然成风。”
坐在下手位置,于慎行拱拱手说道:“王爷,我等《京畿日报》已然令人加急刊印,想来明日便可刊登上报,想来也是不会差了那《万历新报》。”
说起来,这于慎行还曾是张居正的门生,万历六年因夺情之事,于慎行与张居正彻底分道扬镳,于慎行也因为触怒了张居正,而辞官回乡。
如今四年光阴流逝,于慎行虽是自个辞官回乡,可又怎么不会对京城权势有所留恋呢?
比起待在山东老家,能够待在京城潞王身边,也算是个能够接触到京城名利场的门路。
特别是执掌这《京畿日报》,如今撰文编报乃是风雅之事,天底下多少文人墨客在《万历新报》的影响下自个办报。
以报纸的名义参与,也能免除不少攀附权贵,成为王爷幕僚的流言蜚语。
朱翊镠对于这个张居正逆徒很是满意,此人乃是隆庆二年的进士,可谓是才华横溢,用他来执掌《京畿日报》,可比那些晋商要靠谱太多了。
“这张士元惯是花样多。”
朱翊镠不免发出一声感慨,他想起上次在乾清宫前跟张允修的照面,心里头不由得还有些心有余悸,对方的眼神似乎能将人看穿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指着适才那篇灯谜说道。
“这小子每日悬赏五百两银子,第一个解出灯谜者可得,搞出好大一个动静,二位先生才华横溢,想必定然是能解出来,到时咱们登门去要银子,便是要给他张士元一个下马威!”
一想到要让张允修吃瘪,朱翊镠脸上就有些暗爽。
坐在下手位置的二人身子立马抖了一下,于慎行苦笑着说道。
“王爷,学生平日里专攻经史子集,对于这灯谜杂学实在是不太擅长。”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这种犯忌讳的灯谜,也就张允修这个胆大包天之人敢刊登出来了。
乌龙身披万点金,那不就是金龙?天底下金龙只有一位,那便是当今皇帝。
难道这灯谜谜底乃是“万历”“皇帝”之类的?
他于慎行就算是能猜出来,也是不敢猜的。
不由得在心里头一阵感慨,如今张家已然势大如此了,昔日若自己不顶撞张居正,会不会也在西山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张家确实很坏,可跟着张家也确实很飞黄腾达啊!
不过事到如今,一切已然无法回头了。
于慎行将目光看向身边的学士说道:“仲化兄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想必能够有些头绪。”
沈鲤心里头在骂娘,于慎行这个老狗自己当缩头乌龟,却还要将自己推上台前。
他腹诽归腹诽,可终究是个老实人,面对潞王朱翊镠的眼神,憋得面红耳赤。
“王爷.”
“嗯?”
眼见潞王便要动怒,沈鲤无可奈何,嘴里开始重复这一灯谜,细细思索一番,顿时一拍大腿说道。
“有了!”
沈鲤眉飞色舞地说道:“所谓乌龙者,无非是颜色较深,用玄、黄、紫乃皇家特许,朱红乃是国典之色,怎么着这乌龙都靠不上边。”
他先是直接否认了所有人下意识的猜测,紧接着解释说道。
“此灯谜难便是难在此处,其以乌龙、金星为意象,寻常人见了下意识就会生出误会,从而忘记了真正的谜底!”
沈鲤很是坚定地说道:“谜底便是‘杆秤’!‘杆秤’者秤杆颜色较深,可做乌龙,秤杆上的秤星如同万点金星,若将杆秤挂在墙上,便犹如乌龙上壁。
此谓‘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也!”
朱翊镠先是一愣,随后抚掌大笑说道。
“不愧是沈先生!真不愧是沈先生!这翰林侍讲学士之名,名不虚传啊!”
他又自己低头品味一番。
“杆秤!实在是妙哉!”
沈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感慨着说道。
“还是托了王爷的鸿福才成。”
朱翊镠摆摆手说道:“沈先生,你我二人不必拘谨,你乃是师我乃是学生,这你这般恭敬,倒显得本王荒唐了。”
“不敢。”沈鲤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头却是自豪万分,他前几年被万历皇帝指派给潞王为其讲课,身份地位自然不是于慎行能够碰瓷的。
于慎行转移话题说道:“这张士元实在是狡诈啊!”
朱翊镠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于慎行笑了笑说道:“若是寻常人出这一灯谜,大家伙倒不会想歪,可他张士元向来就是个大逆不道没礼数的家伙,所有人看到这一灯谜,下意识便想到了陛下,自然便不会想到‘杆秤’这一谜底了。”
被对方这一深入解释,朱翊镠越发觉得有趣,他连连摇头感慨说道。
“张士元这心眼子可太多了。”
于慎行眯起眼睛说道:“王爷,谜底既已出了,我等是不是能去《万历新报》兴师问罪了?我等再带上两个记者,将一干情形记录下来,让全天下看看他张士元的笑话。”
“对!便是要让张士元出丑!”
朱翊镠一拍桌案说道。
于慎行拱拱手,略有些兴奋地说道。
“那学生便即刻准备车驾,伴随王爷前去杀杀他《万历新报》的锐气。”
看着对方兴奋的样子,朱翊镠有些奇怪地说道。
“本王没说要亲自去啊?”
“啊?”于慎行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翊镠嘿嘿一笑说道:“本王不便露脸,便由着于先生代本王前去吧,想来这也算是报仇雪恨呐!”
他可不愿跟张允修那个怪物正面交锋。
于慎行快要吓尿了,他去《万历新报》踢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个张居正座下的叛徒,到了那里还不是羊入虎口?若是遇不到张允修还好说,若真遇上了张允修,对方若是发起狠来,将自己给打死,那去哪里说理去?
“王爷.”
于慎行还想要辩解一番,可朱翊镠却摆摆手说道。
“此事勿要多言,本王意已决,便由于先生前去要这五百两银子,让《万历新报》的人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博学多才!”
于慎行脸上跟吃了屎一般,一旁的沈鲤适当起身行礼说道。
“王爷英明!”
于慎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
犹如被抽干了精气一般,于慎行脚步轻浮地朝着《万历新报》编辑部走去,这一条不长的街道,他不知要走多久。
好在,自从张允修发明了口罩开始,戴上口罩便是个正当的事情。
于慎行用口罩掩盖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被朝堂上头的熟人给认出来。
正当他龟爬一般向前挪动的时候,街角里头突然凭空飞出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脚边。
于慎行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正想要发作,扭过头便看到墙角藏着两个人,正是潞王朱翊镠和沈鲤。
看到龇牙咧嘴的朱翊镠,于慎行欲哭无泪,只能加快脚步向前。
好在,今日造访《万历新报》编辑部之人极多,在编辑部的大院外头排成了一条长龙。
这几日还是沐休,京城里头只要识字的,人人皆想要解开这灯谜。
寻常书生图那五百两银子,可京城里头纨绔子弟们却是图名。
若是能解开那灯谜,自己的大名可是能在《万历新报》上头刊登好几日,这等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们自然不肯错过。
于慎行小心翼翼的样子,老老实实在后头排队等着,比起前头焦急的人群,他显然一点也不着急。
便在此刻,队伍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解开了?怎么会解开呢!”
“难道真是那个谜底,张士元此人玩不起,取个这谜底,何人敢猜出来,怕不是监守自盗!”
“不对不对!似乎乃是个女子解出来的!”
听到前头一阵喧闹之声,于慎行兴奋得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可他感受后头如芒在背的眼神,脸上顿时露出悲伤的表情。
在一阵打探消息之后,于慎行跌跌撞撞地冲到朱翊镠面前,哭丧着脸说道。
“王爷!学生对不住王爷啊!去晚了一步!竟让他人捷足先登!学生愧对王爷的大恩大德!学生恨不得以死谢罪!”
于慎行捶胸顿足的样子,似乎痛苦万分。
朱翊镠看到人群喧闹,心里头已然有了计较,可还是垮下脸来说道。
“是何人猜出了谜底?”
于慎行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听说乃是那倭国女子细川伊也,一早便是来了,将那谜底一揭开,顿时是震惊四座。”
“倭女?”朱翊镠眯起眼睛,他脸上表情将笑未笑的样子。“便是那个与张士元三世情缘的倭女?”
“正是!”于慎行解释说道。“学生听闻,那倭女才华横溢,通晓我大明四书五经,尤其在这灯谜与诗道上擅长,此番来京城,怕是有心与那张士元结亲。”
“结亲?”
朱翊镠不免嗤笑,他显然很乐得看张允修跟此人纠缠不休的样子。
“王爷.咱们这是”沈鲤在一旁询问说道。
“唰”地一声。
一场雪才刚刚过去,却不能阻挡朱翊镠用扇子的瘾头,他将扇子打开,下意识扇了扇,扭头离去说道。
“不急,礼部不是要办个元宵诗会,那是好大的热闹,京城里头谁会错过,咱们先回去准备些诗句。”
朱尧媖抱着一本《唐诗品汇》看得满头大汗,刘婉儿接连在她身边路过好几次,她却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刘婉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说道:“殿下,您临时抱佛脚是无用的,天底下哪有几日便能作诗的道理,您从前可对于诗句一窍不通。”
她对于自家公主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在医道之上,公主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可在其他地方,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朱尧媖却咬牙说道:“你莫要管本宫,本官断然不能输了那个倭女,如今且让她嚣张一会儿,等到元宵灯会,本宫自然要一鸣惊人!”
刘婉儿叹了一口气,她掰着手指头说道。
“近来殿下您给张掌卫事送了三次汤药,做了一次刺绣以失败告终,书房里头写了十几封书信一封也没送出去.殿下您觉得值得么?”
朱尧媖讶异转过头来说道:“你这小婢子,平日里可都是为张士元说话。”
刘婉儿笑了笑说道:“可奴婢终究是想殿下好的。”
朱尧媖鼻子一酸,她将刘婉儿搂进怀里说道。
“还是婉儿你想着本宫。”
却不料刘婉儿嘿嘿一笑,在朱尧媖耳边说道。
“婉儿想着,公主这些皆是无用功,倒不如偷偷乔装出宫,去寻张掌卫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他在倭女面前能坐怀不乱,在公主殿下面前那可就不一定咯~”
朱尧媖立马脸蛋羞红,她娇嗔着说道。
“臭婢子你又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她抬手便朝着刘婉儿小屁股打去。
“啊~”
“公主殿下~奴婢说真的~若是张掌卫事的话,想必皇帝陛下会留他一条命,顺水推舟~”
“你还说!”
“啊~”
即便是沐休,内阁也免不了处理朝政公务,只不过将地点从文渊阁,放到了张家书房。
张居正在暖炉上温了壶黄酒,随手便提起来,将申时行面前的酒杯倒满。
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湖广盛产之物不多,可这黄酒却是出名,自西周伊始便有‘白茅’之名,后有武曌赐名‘房陵御酒’,又有唐中宗孝皇帝定为贡酒,流传千百年之久,到如今寻常百姓喝上一杯也是不逾矩的。
昔日我在荆州府家境不显,祖父为辽王府上护卫,可也要逢年过节才能喝上一壶‘房陵御酒’。
那年我高中二甲进士,祖父欣喜若狂,受辽王之约痛饮此酒三百杯,却不料乐极生悲,因此酒暴毙而亡。
自那之后,我便再没饮过此酒,想来已有三十四载光阴。”
申时行正想着好好品味一番,听完这段故事,竟觉得这酒水里头带着丝丝苦涩,他缓缓开口说道。
“世间之事皆是福祸相依,正如这房酒一般,有回甘也有苦涩。”
张居正将杯中滚烫黄酒一饮而尽,脸上却面不改色。
申时行眼神略有些担忧,忍不住提醒:“恩府.也该放放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大明有新气象,我们这些老人,也该往后稍稍。”
张居正却摇摇头:“正是有此子,老夫才越发放不下心,正是有新气象,才越发需要小心谨慎。”
“嗳~”申时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对方了,无奈询问说道。
“这公主,令郎当真娶不得?”
“万万娶不得。”张居正很是坚定地说道。“不单单为张家,更是为他自己。”
申时行悠悠然说道:“那倭女?”
张居正:“不过是个由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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