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宿孽终相逢·镜碎骨烙焚

穿越九幽魔域的过程，如同一场在腐烂脏腑中进行的噩梦。

尖刀小队凭借着昭霆那对邪能近乎本能的排斥与毁灭欲望作为指引，以及慕容景琰的冷静指挥和几位顶尖强者的殊死搏杀，在充斥着畸变魔物、污秽陷阱和扭曲空间的魔域外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搏动着的邪能菌毯上，每一次呼吸都吸入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血色雾气。

不断有队员倒下。一位妖族强者为了阻挡从地底爆发的腐蚀触手，被拖入深渊，只留下一声沉闷的怒吼。一位擅长阵法的老道长，以自身魂力为引，强行撑开一道净化屏障，为小队争取到穿越一片邪能风暴的关键时间，最终力竭而亡，身躯在圣洁的光辉中化为飞灰。

苏晚卿紧握着昭霆的手，她能感受到他体内那股混乱而庞大的力量在持续躁动，仿佛一头被囚禁的洪荒凶兽，嗅到了宿敌的气息，急于破笼而出。他的眼眸依旧空洞，但偶尔，当遇到特别强大的邪能节点时，那混沌的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锐利、仿佛能切割灵魂的冰冷光芒。

慕容景琰和云翊护在侧翼，两人都沉默着。慕容景琰的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决绝的厉芒，而云翊，他动用轮回镜碎片力量的次数越来越少，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眼神深处挣扎与某种无形的牵引对抗的痕迹愈发明显。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他们抵达了魔域的最深处。

这里，景象反而变得“纯粹”。

没有密密麻麻的魔物，没有复杂的地形。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由无数暗红水晶构筑的穹顶空间。空间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祈运大阵”核心祭坛，而是一个更加诡异的存在——

一株庞大无比的、仿佛由纯粹暗影与污血凝结而成的巨树！巨树的枝干扭曲盘结，如同无数挣扎的手臂，树叶则是不断开合的、布满利齿的嘴巴，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低语。巨树的根系深深扎入下方沸腾的血池之中，而树冠的顶端，则托举着一颗缓缓搏动着的、如同黑色太阳般的巨大肉瘤——那正是九婴虚影与这个世界连接的能量中枢，也是整个魔域污秽的源头！

而在巨树之下，血池之畔，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影。

不，或许不能完全称之为“人”了。

左边那位，身着华丽繁复的暗红长袍，脸上覆盖着那标志性的、毫无表情的纯白面具——正是九婴大祭司！他周身散发出的邪能波动，比在巫山魔窟时强大了何止十倍！仿佛与整个魔域、与那巨树、与顶端的肉瘤融为一体，深不可测。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来如同整个深渊压顶般的恐怖威压。

而右边那位……

苏晚卿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

那是云翊！

却又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云翊！

他依旧穿着原来的衣衫，但身躯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由幽暗能量构成的诡异状态。皮肤下，无数细密的、如同轮回镜碎片纹路般的幽光在流动、搏动。他的双眼，彻底化为两团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漩涡，没有任何眼白与瞳孔的区别，只有无尽的死寂与冰冷。他怀中，那枚轮回镜碎片不再是被收藏，而是仿佛已经与他胸口的血肉融为一体，散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幽暗光华！

他已经被轮回镜碎片……彻底异化了！成为了碎片力量的一部分，或者说，碎片将他改造成了更适合承载自身的容器！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大祭司那冰冷非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仿佛期待已久的嘲弄，“轮回的碎片，终究要回归它注定的轨迹。而你们……将是见证新纪元诞生的最后祭品。”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昭霆身上，那纯白面具之下，仿佛透出了极致的贪婪与狂热：“多么完美的‘容器’，多么磅礴的力量……混乱、毁灭、却又蕴含着一丝不该存在的‘秩序’烙印……圣祖需要你，成为祂降临此世最完美的‘基石’！”

旋即，他的目光又转向苏晚卿，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还有你，南诏的巫女……你的血脉，你的灵魂，与这片被污染的土地纠缠太深……是很好的……‘粘合剂’。”

最后，他看向慕容景琰等人：“至于你们……不过是碍事的尘埃。”

然而，无论是大祭司的话语，还是他带来的恐怖威压，都未能让昭霆那空洞的眼神产生丝毫波动。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被那个彻底异化的云翊所吸引。

又或者，是被云翊体内那与他同源却又走向截然相反极端的轮回镜力量所吸引。

就在大祭司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化的云翊，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已经完全能量化的手臂，指向昭霆！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时空、抹杀一切存在痕迹的幽暗死光，如同超越了速度的概念，直接出现在昭霆身前！

这一击，远比在巫山魔窟地下溶洞时更加恐怖！蕴含着完整的、被九婴邪力滋养催发到极致的轮回镜本源之力！

“小心！”苏晚卿失声惊呼，试图将昭霆拉开。

但昭霆的动作，比她，比那道光，更快！

在那幽暗死光及体的前一个刹那，他那只一直被苏晚卿握着的手，猛地挣脱开来！同时，另一只手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后发先至，凭空一握！

嗡——！

他掌心之中，灰暗、混乱、蕴含着阴蚀、诅咒、邪能乃至一丝微弱龙脉灵性的磅礴力量骤然爆发，并非形成护盾，而是化作一个微型的、不断湮灭与重生的混沌漩涡，悍然迎上了那道幽暗死光！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法则相互碰撞、相互侵蚀、相互湮灭的诡异尖啸！空间在那碰撞点扭曲、破碎，露出其后斑驳混乱的虚空色彩！

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潮汐向四周狂涌，将苏晚卿、慕容景琰等人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全力运转灵力抵抗！

昭霆的身影在能量风暴中巍然不动，他周身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那混沌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同源力量的极致碰撞……点燃了！

他抬起头，第一次，主动“看”向了异化的云翊。

那眼神，依旧没有属于“昭霆”的情感与记忆，却多了一种……源自力量本能的、冰冷的、仿佛看待猎物般的……专注！

“吼——！”

一声并非通过喉咙发出，而是直接源自灵魂层面的低沉咆哮，从昭霆体内传出！他周身灰暗的能量如同沸腾的海洋，猛地扩散开来，化作无数道扭曲的、带着各种负面属性的能量触须，如同群魔乱舞，铺天盖地地卷向异化的云翊！

这不是术法，不是武技，而是他体内那混乱力量本能的、最直接的宣泄与攻击！

异化的云翊，那幽暗的眼眸漩涡似乎波动了一下，他双臂张开，怀中共生的轮回镜碎片幽光大盛，在他身前形成了一片绝对的“死寂领域”！任何触及领域的能量触须，都在瞬间被剥夺了活性，湮灭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两者之间的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纯粹的力量对轰，本能的法则碰撞！每一次交锋，都让这个水晶穹顶空间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灰暗的混沌与绝对的死寂，两种同出轮回、却走向两极的力量，在这污秽的魔域核心，展开了蕴含三百年因果纠缠的、宿命般的决战！

苏晚卿看着那在能量风暴中疯狂对轰的两个身影，心如刀绞。一个是她倾尽一切想要拯救的爱人，一个是曾并肩作战却最终走向异化的同伴。这场战斗，无论谁胜谁负，都注定是一场悲剧。

而一旁的大祭司，纯白面具下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对，就是这样……释放吧……碰撞吧……唯有极致的对立与湮灭，才能淬炼出最完美的‘基石’……才能让圣祖的意志，真正贯通此界轮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战场中，那力量不断攀升、眼眸中混沌逐渐被一种暴虐冰冷的“意识”所取代的昭霆。

宿孽相逢，因果尽付一战。

镜碎骨烙之劫，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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