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念昭霆荡千军

北境，铁壁关。

这座扼守天断山脉咽喉的雄关，此刻正沐浴在血与火的炼狱之中。关墙之上，原本飘扬的龙旗早已被箭矢撕扯得残破不堪，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插满墙头的黑狼王朝狼头战旗。关墙内外，尸骸枕藉，断刃折戟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和尚未凝固的血液将古老的青石染成一片暗红。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七天七夜。

黑狼王朝的三十万铁骑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关防。他们不仅兵力占优，军中更混杂着身披骨甲、力大无穷的狼蛮勇士，以及一些周身缠绕着不祥黑气、仿佛来自九幽的诡异巫师。这些巫师吟唱着亵渎的咒文，唤来腐蚀城墙的邪风，凝聚出撕裂盾阵的黑暗能量，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和恐慌。

铁壁关守将，老将军赵擎苍，此刻正拄着染血的长剑，站在关楼最前方。他须发皆白，甲胄破碎，左臂被邪能腐蚀，缠绕着散发着恶臭的绷带，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浑浊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只是，那火焰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绝望。

关内守军，原本的五万精锐，如今已不足万人，且个个带伤，箭矢滚木擂石早已耗尽，连拆毁民房得来的建材也所剩无几。灵力耗尽的修士们脸色惨白地靠在墙垛后，试图汲取空气中稀薄而混乱的灵气。关内粮草也将尽，伤兵的哀嚎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将军！西侧城墙又被轰开一个缺口！王偏将带人堵上去了，但……但伤亡惨重，快顶不住了！”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踉跄着跑来汇报，声音带着哭腔。

赵擎苍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望向关外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黑狼军营，营中邪气冲天，那面巨大的、绣着狰狞九头蛇妖的暗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刺痛了他的眼睛。

九婴教！果然是他们在背后搞鬼！不仅蛊惑朝廷行那“祈运大阵”的昏招，更勾结外敌，欲亡我社稷！

“顶不住也要顶！”赵擎苍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身后便是家园父老！我赵擎苍，唯有战死，绝无后退！”

他举起长剑，对着身后残存的将士，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将士们！报效皇恩，就在今日！杀——！”

“杀！！！”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血性，拖着疲惫伤残的身躯，再次扑向蜂拥而上的敌人。刀剑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瞬间响彻城头，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

完了。

所有人心头都笼罩着这个念头。铁壁关，守不住了。北境门户一开，黑狼铁蹄将长驱直入，生灵涂炭。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际，异变发生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铁壁关后方，那片因连日大战而土地焦黑、怨气冲天的战场上，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暗气息，如同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悄然从大地深处、从阵亡将士未散的残魂中析出，汇成一道细若游丝的能量，无声无息地没入了虚空，朝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遁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深埋于巫山山脉地底，那片幽暗死寂的溶洞之中。

一直如同冰封般沉睡的昭霆，那冰冷僵硬的手指，极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紧握着他手的苏晚卿，在深沉的冥想中猛地一震！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悸动！不是生机复苏的温暖，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仿佛源自亘古死寂的……意志的苏醒？

她豁然睁开双眼，看向昭霆。他的面容依旧苍白，眼眸依旧紧闭，但苏晚卿却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意念”，正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这意念并非清醒的意识，更像是一种深植于他灵魂本源、铭刻在他力量核心深处的……战斗本能！统御本能！以及对“敌人”（那源自九婴教的邪能力量）的极致排斥与毁灭欲望！

这股意念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循着那缕从铁壁关战场遁来的、蕴含着同类邪能气息的微弱能量为“坐标”，跨越了千山万水，悍然降临！

铁壁关，战场上空。

正在疯狂攻城的黑狼士兵和那些狼蛮勇士、诡异巫师，动作齐齐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们的心脏！

天空，仿佛在这一刻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抑，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杀伐与毁灭意志的眼睛，自九天之上，漠然俯视着这片战场。

紧接着，让所有幸存守军，包括老将军赵擎苍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冲在最前面、周身缠绕着黑气的狼蛮勇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七窍中猛地喷涌出粘稠的黑色血液，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取代，然后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而那些正在吟唱咒文、操控邪风的诡异巫师，则发出了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们手中的骨杖、法珠纷纷炸裂，反噬的邪能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将他们自身吞噬，化作一团团扭曲燃烧的黑焰，几个呼吸间便烧成了灰烬！

这诡异的死亡如同瘟疫般蔓延！所有身上沾染了浓郁九婴邪能的黑狼军官、精锐，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无形的、精准的打击！仿佛有一柄来自幽冥的无形之剑，跨越了空间，专门斩向这些被标记的“邪秽”！

黑狼大军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主帅、巫师、精锐勇士的瞬间暴毙，让原本如臂指使的军队变成了无头的苍蝇。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身边刚刚还生龙活土的同伴突然诡异死去，看着那些被视为依仗的巫师化作飞灰，士气瞬间崩溃！

“怎么回事？！”

“魔鬼！是魔鬼！”

“快跑啊！”

哭喊声、尖叫声取代了冲锋的怒吼。黑狼军队的阵型彻底乱了，前军不明所以地往后溃退，与后军冲撞在一起，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关墙之上，原本准备赴死的守军们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关下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神迹般的逆转。

赵擎苍拄着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或能量的波动，但这种精准到极致、只诛首恶、无形无质的打击方式，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经让整个王朝、乃至周边诸国都为之颤栗的名字——

“昭……昭霆……殿下？”老将军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他吗？那个三百年前搅动风云，又突然销声匿迹，传闻早已陨落或被镇压的……煞神？可他……怎么会……

没有人能回答他。

那股笼罩战场的恐怖意志，在完成了这精准而毁灭性的无形打击后，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关下彻底崩溃、自相残杀的黑狼大军，以及关墙上劫后余生、面面相觑、恍如隔世的守军。

一念起，跨越千里。

沉寂的杀神本能，于无知无觉中，荡尽千军。

远在溶洞中的昭霆，再次恢复了那冰封般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唯有苏晚卿，紧紧握着他那似乎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气息的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并非生机，而是更深沉的、属于他本源的东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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