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分兵破局向死生

死寂。

轮回镜碎片的反噬之力如同退潮般消散，留下溶洞内一片狼藉与沉重的喘息声。

慕容景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双臂传来的钻心刺痛和那挥之不去的灰败感，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他目光复杂地扫过昏迷不醒的云翊，最终定格在那枚滚落在地、此刻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块寻常黑色晶石的轮回镜碎片上。忌惮、贪婪、探究……种种情绪在他眼底交织。他没有立刻上前拾取，那东西太诡异，方才的反噬犹在眼前。

他的视线继而转向另一边。苏晚卿伏倒在地，气息微弱，嘴角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显然魂力反噬和最后的冒险让她付出了惨重代价。而昭霆，依旧如同沉睡的冰山，只是心口那道伤口周围，原本凝滞的死寂之气，似乎因方才那股源自他自身的毁灭性能量冲击而略显松散，但生机依旧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三个人，两个彻底昏迷，一个重伤濒危。唯一的“战力”，只剩下他自己这个双臂几乎半废、内腑受创的人。

绝境，并未因暂时击退危机而改变，反而因为力量的进一步耗损而变得更加严峻。饥饿和干渴的感觉，如同缓慢收紧的绞索，开始清晰地勒紧慕容景琰的喉咙。他知道，苏晚卿的状态只会更差。

时间，不再是朋友，而是催命符。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慕容景琰挣扎着，用未受伤的肩膀抵着岩壁，缓缓站起身。他先踉跄着走到暗河边，掬起冰冷的河水，大口灌下，勉强压制住喉咙的灼烧感。随后，他走到苏晚卿身边，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门。

脉象虚弱紊乱，魂力波动几近于无，但那一丝顽强的生命之火，依旧在微弱地跳动。他犹豫了一下，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材质特殊、仅剩小半瓶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带着清新药香的灵气弥漫开来。这是他保命用的、以南诏皇室秘法炼制的“回春灵露”，对于滋养魂力、修复肉身有奇效，所剩无几。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苏晚卿，将瓶口凑近她苍白的唇边，滴入两滴灵露。

灵露入喉，化作温和的暖流散开。苏晚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聚焦在慕容景琰写满担忧与疲惫的脸上。她感受到口中残留的清香和体内一丝微弱的暖意，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多谢。”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试图移动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全身散架般的痛楚。

“别动。”慕容景琰按住她未受伤的肩膀，神色凝重，“你的伤势很重，魂力透支，需要静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昭霆和云翊，以及那枚碎片，“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苏晚卿顺着的他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沉。云翊昏迷不醒，昭霆状态未知但肯定极差，而她自己……她内视自身，魂海依旧空虚剧痛，经脉受损严重，莫说动用力量，连保持清醒都颇为艰难。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慕容景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下游有一条隐秘水道，或许能通往外界的‘坠龙涧’。那是我慕容氏古籍记载的一处隐秘出口，外界知晓者极少。”

出路！这个词再次点燃了苏晚卿眼中的微光。但看着昏迷的昭霆和云翊，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何带着两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穿过不知还有多远的危险水道？

慕容景琰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我们带不走所有人。”

苏晚卿瞳孔一缩，猛地看向他。

慕容景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沉痛却清晰：“苏姑娘，现实如此。你我都重伤，能自保已属勉强。昭霆殿下生机渺茫，轮回镜碎片的反噬未知，带着他，我们可能一个都出不去。云翊……他情况诡异，碎片虽暂时沉寂，但难保不会再次失控。”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残酷的选择：“我们必须分兵。”

“分兵？”苏晚卿声音微颤。

“没错。”慕容景琰指向暗河下游，“我熟悉水道，体力也稍好于你，由我带着状态相对最稳定、或许能尽快苏醒的云翊，以及这枚危险的碎片，先行探路。若能找到出口，我再返回来接应你们。”

他顿了顿，看向昭霆，眼神复杂：“而你和昭霆殿下……留在此地。这里相对隐蔽，暂时没有魔物威胁。你抓紧时间疗伤，稳住他的情况。这是目前……生存概率最高的选择。”

留下？将昭霆和她这两个几乎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留在这未知的地下溶洞？

苏晚卿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抗拒填满。留下，意味着将命运完全寄托于慕容景琰的“信义”和那虚无缥缈的“返回来接应”。若他一去不回，或者在外面遭遇不测……她和昭霆必将无声无息地枯死于此。

但慕容景琰说得没错，这是目前最“合理”的选择。带着昭霆，行动迟缓，风险巨大，很可能全军覆没。

这是一个向死而生的抉择。一边是渺茫但存在的集体生还机会，一边是可能被放弃的绝望。

慕容景琰看着她剧烈挣扎的神色，补充道：“苏姑娘，我知道这很难。但请相信我，我慕容景琰并非背信弃义之人。我以慕容氏先祖之魂起誓，若寻得生路，必倾尽全力返回相救！而且，外界局势糜烂，九婴教的阴谋必须阻止，我们需要力量，需要信息！先行探路，也是为了确认出口是否安全，以及……了解外界的情况。”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沉重的说服力。理性告诉苏晚卿，这是最优解。但情感上，让她将昭霆的生死交付于他人，独自在这黑暗中等待，无异于一种煎熬。

她低下头，看着昭霆那毫无血色的侧脸，感受着他手心的冰冷。三百年的追寻，魔窟中的死战，好不容易才保住他这一线生机……难道真的要在此刻分离？将他的命运交给不确定？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痛楚，却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她轻轻抽回一直握着昭霆的手，用颤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将他额前一缕散落的黑发拂到耳后。

然后，她看向慕容景琰，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好。依你之计。”

她选择了理性，选择了那渺茫的、为所有人争取一线生机的可能。尽管这个选择，让她心如刀割。

慕容景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与复杂，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快。”

他没有再多言，挣扎着起身，先走到云翊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确认他只是昏迷，气息相对平稳。然后，他目光凝重地看向那枚轮回镜碎片。他取出一个贴身的、刻满了封印符文的皮囊，用未完全僵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隔着一层布料，将碎片拾起，放入皮囊中，紧紧扎好口，贴身收藏。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苏晚卿，沉声道：“保重。等我消息。”

说罢，他不再犹豫，俯身将昏迷的云翊背起（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闷哼一声），然后一步步踏入冰冷的暗河，撑着那简陋的木筏，向着下游的黑暗，艰难而去。

溶洞内，只剩下苏晚卿，和身边气息微弱的昭霆。

光线幽蓝，水声潺潺。

分兵破局，向死而生。

孤独与等待，成为此刻唯一的主题。

那离去的身影，是希望的使者，还是绝望的开端？

答案，埋藏在未知的前路与漫长的时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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