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幽镜伺隙动·毒芒破金辉

死亡，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空腔的每一寸空间。

大祭司彻底暴怒，引动了邪能“源心”的本源之力。无数粘稠如血的邪能触手从裂开的孔洞中疯狂涌出，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能量攻击，而是蕴含着整个魔窟积累的污秽、怨念以及被扭曲的圣地之力，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而恶毒地卷向所有存活的目标！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残存的、用血肉之躯构筑的最后防线。

那些伤痕累累、几乎力竭的南诏战士，面对这远超之前的恐怖攻击，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无法做出。

噗嗤！噗嗤！

邪能触手轻易地穿透了破碎的铠甲，洞穿了疲惫的身躯，缠绕上绝望的脖颈……生命如同残烛般被轻易掐灭。鲜血被瞬间吸干，血肉被迅速腐蚀，连骨骼都在那粘稠的邪能中消融殆尽，只留下一声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随即彻底湮灭。

那道用忠诚和信念支撑的脆弱防线，在“源心”之力的碾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风珉挣扎着想再次站起，一道触手却如同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脚踝，恐怖的腐蚀力瞬间蔓延，他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腿以下化为白骨继而粉碎！剧痛和绝望淹没了他，下一刻，更多的触手将他彻底吞没……

最后一丝属于南诏旧部的气息，消失了。

忠诚的薪火，终究未能敌过这无边的污秽黑暗，彻底熄灭于长风之中。

与此同时，更多的邪能触手如同狂舞的巨蟒，一部分卷向那依旧在疯狂攻击、敌我不分的昭霆，试图将他重新禁锢、压制；而最主要的部分，则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铺天盖地地涌向核心阴影区域——涌向那正在艰难净化、周身环绕着微弱却顽固的血光与白光的苏晚卿！

此刻的苏晚卿，正处在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状态。

得益于方才旧部英魂所化的“薪火”之力，她原本即将枯竭的力量得到了一丝补充，与那被污染的本源灵性的联系也短暂地清晰了一瞬。净化的进程确实向前推进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让她窥见了更深层的一缕被污秽包裹的、属于圣地的古老印记。

但这也让她更深地嵌入了这恐怖核心的“意识”之中。她仿佛悬于深渊之上，一根细丝系着她与那微弱的净土，下方则是无尽污秽的吞噬之口。外界的惨剧、旧部气息的彻底消失，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魂之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几乎让她崩溃的悲恸！

“不……！”她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意志几乎要被这接连的打击冲垮。

而就在这心神剧烈震荡、防御出现细微缝隙的刹那——

那来自“源心”的、铺天盖地的邪能洪流，到了！

轰！！！

如同血色的海啸狠狠拍击在脆弱的堤坝上！

苏晚卿周身那本就微弱的血光和白光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瞬间黯淡到了极致！恐怖的冲击力和污秽能量几乎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震出去！识海中那无尽的恶念低语瞬间放大了千百倍，疯狂地冲击着她最后的清明！

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邪能洪流冲击得向后倒飞，狠狠撞在核心区域坚硬的、蠕动的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净化进程被强行打断！那丝刚刚清晰一点的联系变得若有若无，几乎断绝！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感官。

然而，大祭司的攻击并未停止。那邪能洪流一击得手，并未散去，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凝聚起来，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污秽邪能构成的暗红色巨掌，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再次朝着奄奄一息的苏晚卿狠狠拍落！

这一掌若是拍实，莫说是此刻重伤濒死的苏晚卿，便是全盛时期的她，也绝对会瞬间形神俱灭，连同她竭力维系的那一丝净土联系，彻底化为乌有！

结束了么……

苏晚卿视线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甚至兴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只有无尽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仿佛看到了那些逝去的面孔，看到了昭霆疯狂的眼眸……

就在这万念俱灰、一切似乎都将归于寂灭的时刻——

另一道身影，动了。

是云翊！

他一直僵立在那个相对偏僻的入口附近，身体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鬼，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袍。怀中的轮回镜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越来越炽盛、越来越急促的幽晦光芒，那冰冷死寂的波动与核心、与大祭司的邪能疯狂共鸣，发出近乎尖叫般的无声嘶鸣！

无数充满诱惑与扭曲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如同最毒的蛇，啃噬着他的理智：

“看见了吗……她的挣扎多么可笑……她的死亡注定……”

“力量……归属……融入我们……你渴望的不是吗？”

“阻止她……那虚妄的净化是对轮回的亵渎……”

“或者……攻击那个疯狂的毁灭者……夺取他的力量……那是更美味的食粮……”

“服从……才是你唯一的生路……亦是通往永恒的捷径……”

大祭司那冰冷的目光，虽然在操控“源心”之力碾压苏晚卿，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极致蛊惑力的意念，也如同精准的毒针，刺入了云翊混乱的识海：“……碎片……归位……助我……可得……超脱……”

内外交攻！碎片的本能渴望与大祭司的邪恶魔念，在这一刻形成了可怕的合力，疯狂地冲击着云翊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的眼神剧烈变幻，挣扎、恐惧、贪婪、迷茫、一丝残存的担忧……各种情绪疯狂交织。他看着远处即将被巨掌拍碎的苏晚卿，看着那疯狂咆哮、敌我不分的昭霆，又感受着怀中碎片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渴望和对那两股“同源”力量的向往……

他该怎么办？

救苏晚卿？拿什么救？面对大祭司和“源心”之力，他渺小如蚁！而且碎片疯狂抗拒着那股净化之力！

攻击昭霆？那疯狂的毁灭者？或许……碎片渴望那种混乱强大的能量？或许能……趁机夺取？

或者……真的顺从那种呼唤……融入那更强大的力量？

“啊——！”云翊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嘶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他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最终——

在那只邪能巨掌即将拍落的前一瞬，在那碎片尖啸般的催促和大祭司冰冷目光的压迫下，某种深藏的、对力量的渴望，对自身命运的恐惧，或许还有一丝……被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抉择”——做出了反应。

他不是攻向大祭司（那无异自杀），也不是完全投向核心。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了那正在与缠绕而来的邪能触手疯狂搏斗、凝聚着下一颗黑暗能量球的昭霆！

或许在他混乱的认知里，攻击这个彻底失控、敌我不分的毁灭者，既能一定程度上“回应”碎片的渴望和大祭司的暗示，又或许……能间接缓解苏晚卿的压力？（如果昭霆被干扰甚至重创）甚至……他能趁机攫取部分力量？

这是一个混乱到极点的、被诱导和蛊惑出的决定！

“轮回……寂灭！”

云翊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呐喊，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骤然涌上的幽暗光芒吞噬！他猛地将怀中那枚躁动不安的轮回镜碎片祭出！

碎片悬浮于他身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那光芒并不炽烈，却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生机！一道道扭曲的、如同毒蛇般的幽暗符文从碎片中流淌而出，环绕飞舞！

云翊将残存的、几乎被碎片抽干灵力，疯狂注入其中！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长如针、却散发着绝对死寂与破灭气息的幽暗光芒——一道真正的“毒芒”——从轮回镜碎片中爆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一条窥伺已久、终于发出致命一击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昭霆的后心要害！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

那一道幽暗毒芒，成为了混乱战场中最诡异、最令人心悸的焦点！

它太快！太突然！而且选择的时机歹毒到了极点——正是昭霆全力对抗“源心”触手、即将凝聚完成下一颗毁灭能量球的瞬间！

苏晚卿虽然濒死，但灵觉未泯，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却此刻充满恶意的轮回死寂之力，以及其攻击的目标！

“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几乎泣血的尖叫和警告！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下方刚刚碾碎旧部、正操控巨掌欲拍落的大祭司，纯白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疯狂中的昭霆，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那极其隐晦却致命威胁！他咆哮着试图转身，但被“源心”触手死死缠绕，动作慢了半分！

噗嗤——！

那道幽暗毒芒，精准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昭霆的后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瞬间的绝对凝滞。

昭霆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周身疯狂涌动的阴蚀黑气和毁灭性能量骤然一滞！他正在凝聚的黑暗能量球瞬间溃散！

那双猩红的、充满疯狂毁灭欲望的眼眸，猛地睁大到极致！里面翻腾的混沌似乎被一股极其冰冷死寂的力量强行侵入、冻结！

“呃……啊……”

一声极其怪异、混合了痛苦、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清醒（？）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紧接着，那侵入他体内的幽暗死寂之力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荆棘，在他经脉和能量核心中疯狂蔓延、穿刺、破坏！

那不是净化，而是最彻底的湮灭与终结之力！针对的是他的一切生机，是一切存在的根基！

昭霆周身那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急速衰退，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暗红色的、被污染的血液从他口中、眼中、耳中乃至全身的毛孔中渗出！他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鸣，推金山倒般，向着前方轰然倒下！

那巨大的邪能，似乎也因主要能量源的骤然衰竭和失控而剧烈震动起来，搏动变得混乱不堪。

幽镜毒芒，于最关键的时刻，以最诡异的方式，破碎了战场上最不可控的“凶星”金辉（昭霆的力量）。

然而，这并非胜利。

这只是……更深沉绝望的开端。

云翊在发出那一击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灰败地瘫软下去，轮回镜碎片的光芒也黯淡下来，落回他怀中，但那幽晦的波动，却与核心和大祭司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和……顺从？

大祭司似乎对这一幕颇为满意，那拍向苏晚卿的邪能巨掌，甚至因此而略微停顿了一瞬。

而苏晚卿……

看着昭霆如山岳般崩塌的身影，感受着他那急速衰败、濒临彻底湮灭的气息……

旧部尽殒的悲恸，自身濒死的绝望，叠加着眼前这被最重要之人（云翊）背后偷袭带来的、彻骨冰寒的背叛与难以置信的剧痛……

“噗——！”

她猛地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最后一丝意识也被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噬。

净化彻底中断。

凶星骤然陨落。

故人毒芒相向。

魔窟之中，仿佛只剩下大祭司那纯白面具下，无声的、冰冷的胜利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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