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低语
引擎的嗡鸣低沉而稳定，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透过“夜枭”运输机强化过的悬窗，午夜战神四人凝视着下方飞速掠过的景象。
凛冬市璀璨的灯火如同镶嵌在无尽黑暗荒原上的宝石项链，在视野中迅速缩小、模糊，最终被翻滚的灰暗云层彻底吞没。
窗外，重新被无边的死寂与破败统治的废土景象扑面而来——
扭曲的钢筋骨架、坍塌的混凝土废墟、被辐射尘染成灰褐色的枯木林、以及偶尔可见的、在荒原上游荡的畸变生物剪影。
“这发展速度…也太离谱了。”
白给居士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合金舱壁还在回味着几分钟前鸟瞰的凛冬夜景。
“要不是亲眼看着凛冬一点点建起来，要不是知道这破游戏的核心是‘玩家行为改变世界’…我他妈都怀疑狗策划是不是偷偷开了副本快进，把一百年的基建塞进四个月里了！”
青鸟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清冷的脸上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与其说是快进，不如说是…某种必然的爆发。
玩家带来的技术、理念、组织度，在合适的凛冬这片土壤和生存压力的催化剂下，催生出的奇迹。”
她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的冰蓝色寒气，在废土干燥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迅速消散——
阿斯佩拉的元素魔法在这里依旧生效，只是威力似乎被无形的规则压制了少许。
圣愈师沉默地点点头，他正尝试凝聚一团柔和的圣光，光团在掌心稳定地亮起，驱散了舱内一丝阴冷的气息。
他看向午夜战神：
“游戏设定中，管理者林奇…或者说，他背后的‘乐园’意志，似乎乐于看到这种爆发式的改变。
资源的倾斜、技术的解锁…都像是在推波助澜。”
午夜战神抱着双臂，暗金色的面甲在舱内幽蓝的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透过悬窗，最后望了一眼凛冬消失的方向。
那片在废土上硬生生开辟出的“钢铁苍穹”，是玩家与原住民共同书写的史诗，也是乐园规则下，一个令人惊叹的变量。
“夜枭”运输机喷吐着幽蓝的离子流，以1200公里的时速在一万两千米的高空巡航。
下方，废土如同巨大的、腐烂的疮疤，无边无际地蔓延。
偶尔能看到其他幸存者聚集地的微光——大多是依托坚固建筑或天然洞穴建立的袖珍据点，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人性的挣扎与考验。
与下方那些蚂蚁般藐小的挣扎相比，刚刚离开的凛冬，确实如同在HX市旧时代废墟上硬生生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根系深扎于绝望的土壤，枝叶却倔强地伸向未来。
根据官方数据，如今的凛冬市实际管控区域已扩展至6482平方公里，核心市区面积更是达到121平方公里。
虽然远不及旧时代那些动辄数千平方公里的超级都市，但在秩序崩坏、文明凋零的废土上，这已是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
除了大洋彼岸传说中尚存的、由旧时代官方力量维持的大型城市，凛冬就是废土上最耀眼的文明灯塔。
当凛冬的最后一点微光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白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随即，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身下这艘充满科幻气息的“夜枭”运输机吸引。
“啧啧啧…”他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东摸摸西看看，手指划过冰凉光滑的合金内壁，敲了敲闪烁着幽蓝能量纹路的管线护罩，又好奇地研究着座椅扶手上复杂的全息控制界面。
“这玩意儿…真带劲！你说咱当初进游戏的时候，谁能想到一个废土生存游戏，硬生生被咱们玩成科幻大片了？”
他啧啧称奇。
坐在战术指挥席上的键盘战神闻言，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他操控面板调出四人的外部影像监控，画面中，午夜的重甲塔盾、青鸟的精灵轻甲、圣愈师的牧师袍、白给的游侠装束，在充满未来感的机舱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
“科幻？”
键盘战神的声音透过电子合成器传来，带着一丝调侃。
“我看是玩成了奇幻科幻大乱炖。你们四个这身行头，塞进这铁疙瘩里，违和感都快溢出来了。”
他特意将白给那身花花绿绿、挂着兽牙骨饰的影像放大，面罩下似乎传来憋笑的气流声。
白给毫不在意，反而自豪地拍了拍胸口的金属护甲，发出“铛铛”的脆响：
“你懂什么！这叫实用主义！属性加成高，防护力强，关键时候能保命！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他眼珠一转，带着羡慕和试探的语气凑近键盘战神：
“不过，我说键盘，这‘夜枭’…卖不卖？
要是能开着这玩意儿去阿斯佩拉探图，那效率，啧啧，迷雾算什么？直接高空扫描，轻松加愉快！”
键盘战神身体微微后仰，似乎在“打量”白给。
片刻后，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卖。”
随即键盘战神缓缓抬起一根覆盖着装甲的手指，比了个“五”。
“真的？！”
白给眼睛瞬间亮了，“多少？500金币？5000？”
他满怀期待。
“不，是五万”键盘的表情有些憋不住笑的忍俊不禁。
“五…五万金币？！”
白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破音。
机舱内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试验魔法的青鸟和圣愈师都停下了动作，空气中只剩下引擎的嗡鸣。
五万金币！按照当前乐园交易所的汇率，接近四个小目标，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准确地说，是五万金币起。”
键盘战神的声音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这还只是裸机基础款的价格。武器系统、护盾发生器、光学迷彩模块、跨位面导航仪…每一样都是天价。
而且，燃料是特制的聚变核心，一颗够你飞十次跨大陆往返，价格嘛…够你买下半个黑市所有的摊位了。”
白给张了张嘴，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回座椅：
“打扰了…当我没问。”
他默默打开系统面板，开始浏览内置的官方网页和玩家论坛，试图用琳琅满目的信息冲淡内心的“贫穷感”。
青鸟和圣愈师也收敛心神，继续小心翼翼地测试着阿斯佩拉的魔法在废土环境下的细微变化。
青鸟指尖跳跃的冰焰温度似乎低了一些，圣愈师凝聚圣光的速度也慢了一丝。
就在青鸟试图加大魔力输出，凝聚一枚冰锥时——
“停！”
键盘战神的声音带着与之前不同的严肃。
“两位大佬，高空一万二，时速一千二。你们想在这里玩冰火两重天，是想体验自由落体一万二千米的快感吗？
相信我，以我们现在的装备水平，掉下去神仙难救。”
青鸟指尖的冰焰瞬间熄灭，圣愈师也散去了圣光。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收手。
确实，在这种环境下测试高危魔法，无异于玩火自焚。
机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系统面板光幕闪烁的微光。白给翻看着论坛热帖，一条标红置顶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磐石重工豪掷58.2万金币，成功竞得二代核聚变技术蓝图！》。
帖子下面一片哗然，惊叹声、酸葡萄言论、以及对那个不久前才以天价拍下一代技术、此刻恐怕正气得跳脚的某神秘组织的幸灾乐祸，充斥评论区。
58.2万金币，折合软妹币约46.5亿！这恐怖的财富积累速度，让白给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此刻的任务无关。
轻微的震动感传来，机身开始倾斜。
“夜枭”运输机开始下降高度，穿透厚重的灰暗云层。
下方的景象再次清晰——
一片广袤无垠、死气沉沉的枯木林。
扭曲的、没有一片叶子的黑色枝干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运输机的轰鸣惊动了林中的“居民”，几头体型庞大、形态扭曲的变异生物从藏身处惊起，发出威胁性的嘶吼，随即又隐没在枯木的阴影中。
在这片巨大枯木林的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显得格外突兀。
残破的、布满锈迹和弹痕的混凝土围墙，围拢着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围墙中央，一个褪色剥落、却依旧狰狞的保护伞公司标志，如同墓碑般矗立。
围墙内，是一个约两千平米的废弃广场，地面龟裂，杂草丛生。
广场尽头，一座低矮的、由厚重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方形建筑门户大开，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的咽喉。
“夜枭”运输机开启光学迷彩，如同幽灵般在基地上空盘旋数周，搭载的侦察设备对下方进行了地毯式扫描。
“未发现大规模热源信号…无能量反应…无生命迹象…安全。”
键盘战神的声音在加密频道内响起，
“准备降落。”
运输机解除迷彩，幽蓝的离子流向下喷吐，庞大的机身以令人惊叹的稳定性垂直降落在废弃广场中央，气流卷起漫天尘土和枯草。
尾部舱门滑开。
白给居士第一个跃下，白银巅峰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瞬间扫过整个广场区域。
他半蹲在地，手指拂过冰冷潮湿的地面，耳朵捕捉着风穿过枯木林的呜咽。
“安全！无异常！”他打出手势。
午夜战神、青鸟、圣愈师依次跃下。
键盘战神的声音再次传来：
“保持通讯畅通，我将在高空警戒支援。祝好运。”
舱门关闭，“夜枭”运输机引擎轰鸣，轻盈地拔地而起，再次融入灰暗的天空。
四人看了一眼任务计时器——9小时零5分。
时间充裕。
午夜战神深吸一口气，如同磐石般迈步向前。
他左手紧握那面铭刻着渡鸦徽记的暗金塔盾，右手反手抽出背后的碎岩战锤。
圣愈师紧随其左，手中铳剑闪烁着柔和的圣光。
白给居士在右，复合弓已握在手中，箭囊里插满了特制的破甲箭。
青鸟殿后，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寒气，如同最冷静的猎手。
小队以标准的战术队形，无声而迅捷地逼近那座黑洞洞的混凝土建筑入口。
入口处，厚重的合金防爆门被粗暴的爆破开变形，歪斜地敞开着，露出内部更加深邃的黑暗。
就在四人即将踏入入口阴影的刹那！
“嘶嘶…嘎…”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砂纸摩擦的异响，混杂在风声中，传入白给居士超感知加持的耳中！
“停！”
白给低喝一声，瞬间抬弓。
弓弦如满月！
一支缠绕着风元素的侦察箭矢无声离弦！
“咻——叮！”
箭矢射入入口内左侧墙壁上方一处阴影角落。
没有命中实体的声音，反而像是钉在了某种坚韧的皮革上。
“嘶嘎——！！！”
刺耳的尖啸猛然爆发。
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入口上方的阴影中弹射而出。
它们四肢细长，关节反向扭曲，紧贴着墙壁和天花板爬行，速度快得惊人。
灰白色的皮肤如同浸水的皮革，布满褶皱和粘液，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开到耳根、布满细密獠牙的口器。
正是曾在小型保护伞研究所遭遇过的、受冥石能量污染的变异尸变体——潜伏者！
然而，如今的玩家早已今非昔比！
“找死！”白给眼中寒光一闪。
几乎在潜伏者现身的瞬间，他弓弦再震。
“咻！咻！”
两支破甲箭矢激射而去。
一支精准地射入第一只潜伏者因爬行而暴露的、连接头部与躯干的脆弱颈椎缝隙！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潜伏者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身体抽搐着从墙壁上滑落。
另一支箭矢则如同毒蛇般，钻入第二只潜伏者大张的口器深处。
“噗嗤！”
箭矢从其后脑贯穿而出，带出一蓬粘稠的暗绿色浆液。
它连惨叫都未发出便瘫软在地。
不过，第三只潜伏者已扑至半空，腥臭的口涎滴落。
后方的青鸟眼神冰冷，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她只是抬起左手，对着扑来的黑影虚空一握。
“凝！”
刺骨的寒气瞬间爆发。
一支足有手臂粗细、通体晶莹剔透的冰晶长矛凭空凝聚，带着凄厉的尖啸，后发先至。
“噗——夺！”
冰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第三只潜伏者的胸膛，带着巨大的惯性，将它如同标本般狠狠钉在了入口内侧的天花板上。
冰矛蕴含的寒气瞬间扩散，将潜伏者挣扎的身体连同溅出的粘液一同冻结。
它挂在半空，保持着扑击的姿势，成了一具诡异的冰雕。
从潜伏者现身到全部毙命，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午夜战神的战锤甚至还没来得及挥出，圣愈师的圣光更是还在掌心酝酿。
午夜战神和白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难怪系统任务会点名让他们这支“奇装异服”的小队来接这个任务。
毕竟，在高端战力稀缺、资源有限的当下，派他们这支经验丰富、配合默契、且“性价比”极高的队伍来清理这种“低威胁”目标，确实是最“经济环保”的选择。
“保持警惕。”
午夜战神沉声道，塔盾在前，率先踏入了那片散发着腐朽与冥石气息的黑暗之中。
碎岩战锤的锤头，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
真正的探索，才刚刚开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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