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他撕碎的不是希望,是她的死路
柳如惊叫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不是去‘药师’部族的地图!”
那声音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呼。
“这上面画的……是京城‘神工’部族的机关总图!白夜他……他给的根本不是解药,是催命符!”
“他要我们去闯神工营,送死!”
她猛地转头,目光停留在柳如手中那几块拼凑起来的碎纸上。
那熟悉的线条,那几个关键的标注,与她母亲遗卷中关于“神工”一脉的描述,分毫不差。
那不是通往生路的钥匙。
那是打开地狱之门的请柬。
白夜的交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诛心局!
他算准了她的急切,算准了她对沈昭的愧疚,算准了她想挣脱萧临的掌控!
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选择,而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让她主动跳下去的陷阱!
而她,居然信了。
她为了这份虚假的“自由”,与萧临决裂,将他最后的那点信任,踏得粉碎。
她指责他的爱是牢笼,却亲手推开牢笼的门,心甘情愿地走向屠宰场。
何其可笑!
何其……愚蠢!
血气翻涌,顾云溪眼前阵阵发黑,向后踉跄一步,脚下踩到了那些地图残片,发出一声脆响。
而那撕裂声,此刻听来,不再是决裂,而是……救赎。
是萧临,用他那近乎野蛮的疯狂,亲手撕碎了她通往死亡的路。
这个囚笼,救了她的命。
顾云溪的目光,缓慢而僵硬地,从地上的碎纸,一寸寸移向那个被她言语刺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萧临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看她,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那双空无一物、却还保持着撕裂姿态的手。
方才那股滔天的怒火已然退去,只剩下一片疲惫。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我早就知道”的讥讽,也没有半分“你看你多蠢”的得意。
只有痛。
一种被最信之人误解、背弃,却依然要强行护她周全的、深可见骨的痛楚。
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一条死路。
所以他才会发疯,所以他才会失控,所以他才会用那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她所有的希望撕得粉碎。
不是囚禁,是在救她。
这个认知,把顾云溪的心,揪成一团。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砂纸磨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道歉?
凭什么?
若他早说一句,何至于此?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便被羞愧淹没。
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
在他看来,她宁信外人,不信他。
任何解释,在她当时决绝的态度面前,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所以他选择了最蠢,也最有效的方式。
密室中,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角落里沈昭愈发微弱的呼吸声。
魏松与一众守陵人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孤立的帝王,又看看他们那位摇摇欲坠的圣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帝王方才的“暴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不是羞辱,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一种霸道到令人窒息,却又真实到令人心惊的守护。
良久,萧临终于动了。
他缓缓放下僵硬的手,没有再看顾云溪一眼,只是转身,走向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沈昭。
“把‘药师’一脉的资料,拿来。”
他声音嘶哑,对魏松下令。
魏松一愣,连忙从暗格中取出一份陈旧的卷宗奉上。
萧临一把夺过,目光飞速扫过卷宗上的信息,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
他合上卷宗,转身,那双深沉的凤眸终于再次落在了顾云溪身上。
那眼神里,再没有了先前的疯狂与痛楚,只剩下一片拒人**里之外的疏离。
“你说的没错,”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一丝波澜,“朕的爱,是牢笼。”
顾云溪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
“但朕的牢笼,至少能让你活着。”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重新笼罩了她,那股熟悉的龙涎香,此刻却带着一股疏离的冷意。
“你想要自由,想要自己做主,可以。”
他停在她面前,高出她一头的萧临,仿佛能挡住在她所有的威胁。
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却已然出现了裂痕的珍宝。
“你所谓的信任,给了那个送你去死的人。所以,收起你的信任,朕不需要。”
“朕只要你,活着。”
这句话,比任何羞辱都更诛心,毫不留情地将她那点可笑的自尊,再次碾碎。
那羞辱却让她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萧临看着她那副屈辱又不甘的模样,眼中非但没有快意,反而闪过一丝更深的疲惫与失望。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顾云溪,你记着。”
“朕今日撕了你的希望,他日,就能撕了白夜的命。”
“朕能救沈昭,也能救你。这天下,还没有朕办不到的事。”
“而你,在你的羽翼没有丰满到足以自保之前……”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带着不容抗拒的宣判。
“就给朕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座笼子里。”
说完,他直起身,再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对身后的影卫下令。
“备马,去回春堂。”
“陛下!”魏松大惊,“不可!‘药师’一族规矩森严,您若强闯……”
“强闯?”萧临回头,“朕是去‘请’人。”
他伸出两根手指。
“要么,他们带着‘九转还魂香’,跟朕回来救人,朕封他们为护国御医,享尽荣华。”
“要么,”他眼中杀机毕现,声音冰冷,“朕屠尽回春堂,然后亲自去他们的药田里,一寸一寸地,把那味香,翻出来。”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不是威胁,是通知。
魏松等人被他身上那股言出必行的血腥气骇得,再不敢多言。
萧临大步流星,走向密室出口,那决绝的背影,将这满室的压抑与裂痕,都甩在身后。
顾云溪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为了救她和沈昭,再次以帝王之尊,亲赴险境,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那句“你的爱,是我的牢笼”,此刻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像一个响亮的耳光,一遍遍地抽在她的脸上。
【是啊,是牢笼。】
【可我……却只能躲在这牢笼里,苟延残喘。】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一名影卫匆匆从外面闯入,单膝跪地,神情凝重。
- - -
“陛下!”
他看向萧临即将消失的背影,急声道,“宫里传来消息,太后与安王,原定一月后的登基大典,提前到明日清晨,于太和殿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
萧临的脚步,顿住。
他缓缓转身,那双刚刚还充斥着杀伐之气的凤眸,眯起。
安王与太后,急了。
他们要赶在夜长梦多之前,把这桩泼天的富贵,变成既定事实!
顾云溪的心一沉。
一旦新帝登基,诏告天下,萧临的“伪帝”之名便再难洗刷。
届时,天下兵马,皆可奉“新帝”之名,对他进行“正义”的讨伐。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边是迫在眉睫的篡位大戏,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兄弟。
萧临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静。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那名影卫下令:“传朕密旨,命神机营、羽林卫、京城大营所有暗桩,明日大典,听我号令,准备……清君侧!”
命令下达,他转过头,目光终于再次落在了顾云溪身上。
那目光,复杂难明。
有命令,有警告,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甘的托付。
他薄唇轻启,声音冷硬,再无半分温情。
“朕去夺回江山。”
他指了指角落的沈昭,也指了指那份关于“药师”的卷宗。
“救他。这是命令。”
说完,他再不迟疑,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密室。
顾云溪缓缓走到沈昭身边,看着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毫无生气的脸,沉重得喘不过气。
白夜的算计,萧临的疯狂,她的愚蠢……
这一切,都险些葬送了这位与她并无深交,却肯为她以命相搏的将军。
她欠他的。
她慢慢地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他额角干涸的血迹。
而后,她站起身,走到了那张萧临待过的桌案前。
桌案上,还残留着他方才砸碎石桌时留下的尘埃。
顾云溪静静地站了许久。
最终,她从怀中,取出了那份属于“织衣”一脉的、记录着京城所有附逆官员及安王亲信兵力布防的情报。
那是她身为圣女,收服的第一份力量,是她原本打算用来与萧临博弈的筹码。
她看着那份情报,眼神变幻,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将那份足以决定明日胜负的情报,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之上。
放在了那个属于帝王的,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半分留恋,转身对早已待命的魏松沉声道:
“备马,去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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