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对不起

第四十章  对不起

谢聿珩几乎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像疯了一样搜寻沈南栀的踪迹。

然而，沈南栀似乎铁了心要消失，她切断了所有常用的联系方式，避开了所有谢家可能关注的交通枢纽。

苏落落家门口，谢聿珩和助理陈默坐在车上。

“谢总，沈小姐一定还在国内！”陈默看着后排座位的谢聿珩，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失去他的胖女孩那个时候，迷茫、伤心、和阴郁的气息围绕着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

“她总是这样，不高兴，就一走了之！可是我，放不下……”谢聿珩脸色苍白，整个人失去了活力。

“谢总，沈小姐有一个常用的独立设计师面料供应商的账户，近期有一笔数额不大但很特殊的订单，配送地址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高档公寓小区。不知道……”陈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后座的谢聿珩抓住肩膀。

“我要那个地址！”谢聿珩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好，谢总，苏落落回来了！”透过车窗，谢聿珩看到沈南栀的助手兼好友苏落落提着个大袋子往家走。

谢聿珩急忙下车，拦住了苏落落。

“谢……谢总，早上好！”苏落落尴尬的摆摆手，和谢聿珩打招呼。

“告诉我，沈南栀在哪？你一定知道！”谢聿珩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这次南栀姐没有告诉我！只说是去了安全的地方，后面会和我联系！”苏落落无辜道。

“安全的地方？是不是桂苑街28号香樟公寓？”谢聿珩问道。

苏落落一听，眼睛瞪大老大，情急之中说漏了嘴：“南栀姐只是想静一静，她真的没事，你别去找她……”话一出口，苏落落立刻捂住了嘴，但眼神里的惊慌已经暴露了一切。

谢聿珩没有为难她，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哑声道：“谢谢。”随即，他立刻驱车前往那个公寓地址。

……

香樟公寓门外，谢聿珩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是近乡情怯，更是害怕面对她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

沈南栀站在门内，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有些清瘦，但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惊讶，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能找到这里。

她身后是宽敞的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室，画架、布料、人台模型井然有序，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宁静，与他想象中的颓丧悲伤截然不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的声音很平静。

“一点点线索。”谢聿珩的声音干涩，他贪婪地看着她，确认她安然无恙，“不请我进去吗？”

沈南栀沉默了一下，侧身让他进来。

公寓内部充满了她的气息和风格，简洁、雅致，充满艺术感，但不再是谢家老宅那种厚重奢华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在宣告着她的独立和新生。

“我这里只有水。”她给他倒了一杯水，语气客套得像对待一个普通访客。

谢聿珩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设计稿，心中刺痛：“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离开谢家，离开……我？”

“股权转让协议和离职申请，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沈南栀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声音依旧平静，“那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谢氏的一切，我都还给你们了。糯米和团团……需要一个安全平静的环境。你的母亲，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不是‘还’！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是谢家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谢聿珩急切地上前一步，试图从她的背影里看出些许情绪波动，“南栀，我知道秦岚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南栀转过身，摇了摇头：“不重要了。那些股份和职位，原本就是捆绑在我身上的枷锁，现在卸下了，我反而觉得轻松。我可以专心做我的设计，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想过的生活，就是彻底和我们划清界限吗？”谢聿珩的心不断下沉。

“至少，和谢氏企业划清界限。”沈南栀强调道。

谢聿珩看着她倔强而清醒的眼睛，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急忙说道：“如果你是不想再和谢氏有牵连，没关系！南栀，我已经帮你收购了沈氏集团！那个公司，现在完完整整地到你手上了！沈家的仇已经报了！你可以回去，做你的沈总，重新开始你的事业，再也不必依附谢家！”

他以为这是一个惊喜，是一个能让她回心转意的筹码。他习惯了用商业手段解决问题，习惯了用权力和金钱铺路。

然而，沈南栀听完，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涩意的笑容。

“谢聿珩，”她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早已料到，“在你眼里，解决问题的方式，难道永远只有权力和金钱吗？”

谢聿珩愣住了。

她那平静的笑容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你用谢家的权势替我拿回沈氏，和我当初接受谢家的股份和职位，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看似更自由的牢笼，但操控绳索的，依然是你，或者说，是谢家赋予你的权力。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开谢聿珩一直以来的思维定式和傲慢。

他猛然惊觉，自己所谓的弥补和爱，竟然还是建立在谢氏强大的资源之上，他从未真正摆脱母亲秦岚那套“利益交换”的逻辑，只是换了一种自以为更温柔的方式。

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那里面对事业的热爱、对独立的坚持、以及对他这种“粗暴”解决方式的轻微排斥，都无比清晰。

一瞬间，所有的辩解和说辞都卡在喉咙里。

他试图用她最不想接受的方式去挽回她，这何其可笑，又何其伤人。

办公室里的愤怒，寻找路上的焦灼，母亲那些冰冷刻薄的话语……所有情绪在他心中翻滚、沉淀，最终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痛彻的领悟。

谢聿珩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

“是我错了。”

沈南栀微微怔住，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认错。

他是那个学校的风云人物，是从不低头，从不会说对不起的豪门少爷，今天他居然说“对不起？”

沈南栀看着面前的谢聿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谢聿珩抬起头，目光紧紧锁着她，不再是商场上那个运筹帷幄的谢总，更像一个在感情里迷了路、终于开始反思的普通男人：“我一直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最稳固的地位，就是爱你和保护你。我习惯了用谢家的方式解决问题，却从来没问过，这是不是你真正需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南栀，我会签那份股权转让协议。把你讨厌的枷锁卸下，给你应得的保障和尊重。我尊重你暂时不想回谢氏工作的决定。”

“至于沈氏，”他顿了顿，“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方式，我可以帮你联系独立的评估机构和律师团队，用完全市场化的、公平的方式帮你运作，我不会插手一分一毫。或者，如果你完全不想再碰沈氏，我们也可以想别的处理方式。都听你的。”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放下身段和掌控欲，将选择权完全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他看着沈南栀，眼神里充满了恳切和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说得对，我可能……真的不太会。不会用你希望的方式去爱孩子，去爱你。”

“但是，”他向前微微倾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卑微，“南栀，我可以学。”

“你教我，好不好？”

“教我怎样抛开谢聿珩的身份，只作为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去爱你们。”

公寓里安静下来，只有阳光流淌的声音。

沈南栀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恳求，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极细微的涟漪。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而谢聿珩的心，悬在了半空，等待着沈南栀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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