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反拿律法为刀
“康家不会善罢甘休，最迟明天，县衙就会有动静。”
柳青先开口，声音沙哑。
秦月娥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摊开手心，露出那几粒发潮的米。
“寨主，更糟的是，我们的粮……出问题了。”
她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柳青的脸色瞬间变得和死人一样白。这个消息，比县衙的海捕文书还要致命。
裘三守在门外，听不到里面的谈话，只觉得气氛压抑得让他想拔刀。
林洛看着那几粒米，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平静得可怕。
许久，他才抬起头，目光在柳青和秦月娥脸上一一扫过。
“一个外患，一个内忧。都赶在一块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柳青喉结滚动了一下：
“寨主，我们……”
“你们觉得，现在我们最怕的是什么？”
林洛忽然打断他，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柳青一愣，下意识回答：
“是……是官兵围剿，和粮食耗尽。”
林洛摇了摇头。
“不。”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夜色下星星点点的火光。
“我们最怕的，是他们觉得我们没有明天。”
“一旦人心散了，再高的墙也挡不住，再多的粮也守不住。”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秦月娥。
“柳青说的对，律法是康家手里的刀。那我们就把这把刀，夺过来。”
秦月娥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不解地问：
“怎么夺？”
林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笃，笃，笃。
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柳青和秦月娥的心上。
“康家用‘法’，我们就用‘理’。”
林洛的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理，却在人心。”
“所以，月娥，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我？”
“找人去县衙，敲鼓鸣冤。”
此话一出，柳青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一步上前，声音都变了调：
“寨主！不可！这……这是自投罗网！孙县令收了康家的钱，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谁说我们要去讲道理了？”
林洛反问，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们是去……讲故事的。”
他走到秦月娥面前，递给她一个粗布缝制的小袋子，入手沉甸甸。
“这里面，是你找出来的那些坏米。记住，你不是清岩寨的人。”
秦月娥捏着布袋，满眼困惑。
“找个寡妇去哭，就说去年南边发大水，你带着全村老小逃难至此。”
“康老财主看上了你们开垦的熟地，先是派人断路，想困死你们。不成，又派人往你们赖以为生的粮仓里投毒。你们走投无路，只能来县城求孙青天做主。”
柳青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不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吗？
“可……可他们会信吗？”
秦月娥声音发颤，这故事太离谱，她自己都不信。
“信不信，不重要。”
林洛的眼神幽深。
“柳青，你再找个人去跟着，任务不是打架，是保护她，以及……在恰当的时候，把气氛烘托到位。”
他停顿一下，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别直接去县衙。先去城里最热闹的聚福楼茶馆。记住，哭，要哭得好看，哭得让人心碎。”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康家二少爷坐着轿子，志得意满地到了县衙后门。
孙县令早已等候多时，一张胖脸笑成了包子。
“二少爷，您来了。”
“孙大人，辛苦。”
康二少瞥了他一眼，下巴抬得老高，身后的家丁递上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家父的一点心意，给衙门里的兄弟们喝茶。”
孙县令眼睛放光，双手接过，感觉那分量，心都快跳出来了。
三千两！康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他搓着手，满脸堆笑：
“好说，好说！康老太公高义，为本县分忧，本官铭感五内。那清岩寨的匪首林洛，聚众作乱，目无王法，实乃心腹大患！”
“本官这就签发海捕文书，命张都头即刻点兵，午时之前，必定踏平清岩寨！”
“有劳孙大人了。”
康二少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清岩寨火光冲天，林洛人头落地的场景。
一个小小的泥腿子，也敢跟康家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县令送走康二少，立刻回到签押房，迫不及待地提起笔，饱蘸浓墨。
只要这文书一盖上官印，贴遍全城，那林洛就是板上钉钉的匪寇。
届时他出兵“剿匪”，合情合理，既得了康家的银子，又捞了份政绩，一举两得。
他正要落笔，签押房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孙县令眉头一皱，笔尖的墨滴了下来，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还麻烦！”
衙役喘着粗气，急声道。
“聚福楼……聚福楼里，来了个女人，正在那哭呢！说……说康老太公是恶霸，要逼死几百口流民，还……还往人家的粮食里下毒！”
聚福楼，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堂中央。
一个穿着素衣的年轻女子跪坐在地，身形单薄，肩膀一抽一抽。
哭得梨花带雨，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这种无声的悲戚，比嚎啕大哭更能揪住人心。
在她面前，一小堆发黑发霉的米粒散落在地，触目惊心。
旁边站着一个面容刚毅的汉子，双拳紧握，眼眶通红，像一尊愤怒的石像。
茶客们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南边来的流民，在清岩山下讨生活，被康家给欺负了。”
一个常来喝茶的布商压低声音，对身边人说。
“我刚才听那汉子说了。康家看上了人家的地，又是断路又是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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