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深渊回响
地穴深处涌出的能量冲击余波,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死寂。祭祀洞窟内,仅剩下几盏应急灯嘶嘶作响,投下惨淡摇曳的光晕,将扭曲的人影和破碎的仪器残骸拉长投射在刻满古老符文的岩壁上,光怪陆离,宛如噩梦中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血液的铁锈味,还有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空无”感,仿佛某种本质性的东西被刚刚那场爆发抽走了,留下冰冷的虚无。
瓦莱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昂贵的作战服沾满了灰尘和零星的血迹。她剧烈地咳嗽着,抹去嘴角被震出的血丝,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狂热与贪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魂未定和计划彻底脱离掌控的震怒。她花费巨大代价带来的精密仪器,此刻大多冒着黑烟,屏幕碎裂,变成了一堆昂贵的废铁。
“混蛋……”她低声咒骂,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那几个七窍流血、生死不知的研究员,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计划失败的懊恼。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个被玛瑙匕首精准贯穿额头、已然毙命的研究员尸体上,瞳孔微微收缩。那种诡异的、非人的转化,让她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一丝超越贪婪的、纯粹的寒意。
玛瑙的状态稍好。她在能量爆发的瞬间凭借惊人的反应力和身体素质规避了最直接的冲击,但此刻也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像是被重锤敲击过,嗡嗡作响。她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急促地喘息,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冰冷的眼神快速扫视全场,评估着现状。
她的目光与瓦莱拉短暂相交。两人之间那根紧绷的、敌对的弦依然存在,但在刚刚共同经历了那超乎想象的恐怖一幕后,一种诡异的、暂时的休战氛围在空气中弥漫。她们都清楚,此刻最大的敌人,或许不再是彼此,而是这个诡异洞窟本身,以及那深不见底、刚刚“苏醒”了片刻的地穴。
几位被捆绑的长老萎顿在地,情况更糟。他们年事已高,虽然对地穴的能量似乎有某种微弱的先天抵抗力,避免了立刻毙命或变异,但冲击依旧对他们造成了严重伤害。他们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嘴角溢血,眼神涣散,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走了一大半,只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圣地的守护执念勉强保持着意识。
“长老!”玛瑙压低声音,强忍着不适,迅速移动到几位长老身边。她用匕首割断他们身上的束缚绳索。
一位伤势稍轻的长老艰难地抬起手,死死抓住玛瑙的手臂,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破碎的音节:“…‘祂’…被惊醒了…低语…会扩散…必须…必须封闭…地脉…回响…”他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焦急,目光死死盯着那依旧散发着不祥幽光、嗡鸣声未绝的地穴入口。
“怎么封闭?”玛瑙急问。
长老颤抖的手指,无力地指向洞窟一侧岩壁上某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陷处。“…钥…石…”他吐出这两个字,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玛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空无一物。
瓦莱拉也听到了长老的话,她的目光立刻也投向那个凹陷处,眼中再次闪烁起算计的光芒。“钥石?那是什么?开启还是封闭‘门’的关键?”她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挪动脚步。
“站住!”玛瑙的匕首瞬间横亘在她身前,眼神冰冷彻骨,“离那里远点。”
瓦莱拉停下脚步,看着玛瑙,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怎么?现在想独吞?没有我的资源和知识,你们就算拿到‘钥石’,知道怎么用吗?刚才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们必须合作!”
“合作?”玛瑙嗤笑一声,“和差点把我们都害死的人合作?你的‘知识’就是差点唤醒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她寸步不让。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之际——
“咳…咳咳…”
一阵微弱的、痛苦的咳嗽声从洞窟另一个角落传来。
是那个之前被玛瑙击晕、后来又被能量冲击波及的基金会特工,他竟然缓缓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眼神迷茫而痛苦。
然而,几乎就在他意识恢复的瞬间——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骤然翻白,只剩下眼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的声音!他的皮肤下面,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蠕动,速度远比之前隧道里那个队员和刚才的研究员更快、更剧烈!
“不…不要…”他似乎残留着一丝最后的意识,发出绝望的哀嚎,双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脖子和胸口,抓出一道道血痕!
瓦莱拉和玛瑙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化吸引了注意力,警惕地看向他。
下一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特工抓挠自己胸膛的动作猛地停止!他的脑袋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边,脸上所有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空洞的麻木。然后,他的嘴巴缓缓张开,下颌骨仿佛脱臼般越张越大,直到形成一个近乎撕裂的、黑洞洞的诡异开口。
一个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气流穿过腐烂管道和某种高频震颤的声音,从那黑洞洞的嘴里硬挤了出来,断断续续,扭曲变形:
“…锚…定…” “…血…脉…” “…找…到…” “…等…待…” “…饥…饿…”
每一个词汇都冰冷彻骨,充满了非人的漠然和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渴望!
这根本不是那个特工在说话!而是某种东西……借用了他的声带!在传达信息!
瓦莱拉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即使是她,也被这直接的精神污染和诡异传讯吓到了。
玛瑙的瞳孔也缩成了针尖,她握紧匕首,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那“被借用”的特工传达完这令人费解却极度不祥的讯息后,嘴巴依旧保持着那恐怖的开合度,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瘫软下去,彻底没了声息。皮肤下的蠕动也渐渐停止。
洞窟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冰冷的、来自地穴深处的低语,似乎暂时平息了。但那短短几个词汇,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清醒者的脑海中。
锚定…血脉…找到…等待…饥饿…
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
…
高脚木屋下,黑暗的储藏空间里。
江默猛地睁开眼睛,如同溺水者被拉出水面,剧烈地喘息着,全身被冷汗浸透。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诡异的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无尽的虚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惧。
他刚刚……感受到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链接!那地穴深处的“东西”……注意到他了!那种冰冷的、漠然的“注视”,以及那如同实质般的……“饥饿感”!
它想吃掉他!或者吃掉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掌心的烙印已经恢复了平静,那混乱的色彩隐匿下去,只留下灼痛后的麻木和皮肤下隐约的异物感。怀中的笔记本也不再滚烫,变回冰冷的死物。
但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疯狂滋生。
旁边的山地老人依旧蜷缩在角落,惊恐万分地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驱邪,完全不敢靠近。
江默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外面寨子的混乱似乎渐渐平息了。声波攻击的嗡鸣声早已停止,枪声和喊叫声也稀疏下来,只剩下一些隐约的哭泣、**和杂乱的脚步声。基金会似乎正在重新尝试控制局面。
但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寂静笼罩了下来。仿佛暴风雨后不是平静,而是某种更庞大、更不可名状之物降临前的死寂。
地穴爆发时那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语,虽然短暂,却像病毒一样感染了这片区域。江默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细微的、却无孔不入的……“噪音”,一种精神层面的背景辐射,让人心烦意乱,潜意识里躁动不安。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肯诺!或者玛瑙!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厉害,肋骨处的剧痛也再次鲜明起来。
就在这时——
“沙沙……吱嘎……”
木屋外,传来了一阵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像是湿漉漉的东西在地上摩擦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声音。
脚步声在木屋外停了下来。
江默和老人的呼吸瞬间屏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透过杂物缝隙,江默看到一双沾满泥泞和暗红色污渍的基金会制式军靴,就停在入口处不远处。那双脚站定的姿势很奇怪,极其僵硬,重心不稳地微微晃动。
时间一秒秒过去。外面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既不离开,也不进一步探查,就那样静静地、诡异地站着。
这种静止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
江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悄悄握紧了旁边一根用来支撑棚顶的、粗糙的木棍。
突然!
“咚!”
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在了木屋外侧的立柱上!
紧接着,一个脑袋猛地从入口的缝隙处倒吊着探了进来!
是那个之前被江默在广场上吸引注意、然后被不知名狙击手打伤手腕的特工!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苍白,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涣散无光,嘴角歪斜,挂着混合着口水和血丝的涎液。他的脖子上,之前被狙击子弹擦过的伤口已经变得乌黑发紫,周围皮肤下的蠕动更加明显,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针尖般的凸起在皮下游走!
他显然也受到了地穴低语的侵蚀!而且程度更深!
他倒吊着的脑袋扭曲地转动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黑暗中的江默!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冰冷的、狩猎般的本能!
“找…到…了…”一个含糊不清、如同漏风般的气音从他扭曲的嘴里发出。
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彻底吓晕过去。
江默头皮发麻,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木棍朝着那颗倒吊的脑袋狠狠捅了过去!
“噗!”
木棍的一端并不尖锐,但巨大的力道依旧结结实实地戳中了特工的面门!
特工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但他似乎毫无痛觉!反而伸出两只僵硬的手,疯狂地扒拉堵住入口的杂物,想要挤进来!他的力量大得惊人,麻袋和竹筐被扯得簌簌作响!
江默惊恐地向后缩,但空间狭小,无处可退!
眼看那只僵硬惨白、皮肤蠕动的手就要抓住他的脚踝!
“咻——!”
又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这一次,声音来自极近的地方!
一支尾部带着细小羽毛、通体黝黑的短小弩箭,如同毒蛇出信,精准无比地从另一个方向的木板缝隙射入,瞬间没入了那名变异特工的太阳穴!
特工扒拉杂物的动作猛地一僵。
随即,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倒在入口处,不再动弹。只有那支小巧的弩箭尾羽,在他太阳穴上微微颤动。
危机……再次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解除了。
江默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几乎虚脱。又是那个神秘的狙击手!他/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是哲子安排的后手?还是……别的势力?
他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静。
外面的寨子里,隐约传来基金会人员重新集结和通讯的呼叫声,似乎他们正在处理伤亡和重新控制据点,尚未完全注意到这个角落刚刚发生的短暂而致命的插曲。
江默知道,他必须趁现在离开!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老人,咬了咬牙,艰难地爬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入口的杂物和那具新鲜的尸体,钻了出去。
冰冷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却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精神层面的阴冷“噪音”。
黎明前的微光已经开始勾勒出远山和寨屋的轮廓,但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滤镜。他看到远处有基金会特工打着手电筒在巡逻、搬运伤员,气氛依旧紧张,但似乎暂时恢复了某种秩序。
祭祀洞窟方向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一个吞噬了一切的黑洞。
肯诺在哪里?玛瑙是生是死?那个地穴……到底怎么样了?
他必须去找到他们!
江默强忍着虚弱和恐惧,辨认了一下方向,凭借着记忆,朝着之前和肯诺、玛瑙分开的寨子后方悬崖方向,咬紧牙关,踉跄地、尽可能隐蔽地移动过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精神层面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不断骚扰着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那支插在变异特工太阳穴上的黝黑弩箭,其尾羽极其轻微地、自发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随即彻底熄灭。
更远处,某个极高的、可以俯瞰大半个寨子的古老望楼顶端阴影里,一个全身覆盖着与环境融为一体伪装服、脸上戴着多功能战术目镜的身影,缓缓收起了手中一把造型奇特、如同黑洞般与古老弩机结合体的武器。
目镜下的目光,冷漠地扫过下方混乱的寨子,最终在江默踉跄逃窜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那死寂的祭祀洞窟方向。
一个冰冷电子合成音在面罩下极低地响起:
“目标‘容器’存活,状态不稳定,正向预定区域移动。” “地脉异常峰值已记录,能量特征分析中……” “‘渔夫’已投放,‘鱼群’开始骚动。” “第二阶段,‘清塘’,开始。”
声音消失,身影如同融化般隐入望楼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黎明的曙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天际的黑暗。
但照亮了的,却是一个更加危机四伏、更加扑朔迷离的战场。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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