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恨天家不仁

油纸撕开，花香与茶香扑鼻，苏砚白闻到，整个人都舒服了，气也不撒，人也精神。

他捏起一朵夜露花，放到鼻下去嗅，然后又放回去，拿起另外一朵，重复刚才的动作，来回几次，再次换个目标，捧了一小把雾隐茶茶叶，仔细端详。

“冷霜有没有说过，这雾隐茶有何功效？”他现在是看明白了，那丫头手里没有无用的东西。

“冷姑娘说，常喝对身体好。”

苏砚白点头，把茶叶放回去，翻开石桌上的茶壶打算煮上一壶试试。

“你喝过没有？我们一起尝尝。”

喝过，还是小殿下煮的，但风棠不敢说，“没有喝过。”

苏砚白笑了，“那我去打水。”

说着，他拿着茶壶起身，风棠看了他一下，“苏太医，还有一物。”

“还有？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说话声音有些兴奋。

风棠又掏出一包东西，递过去，“冷姑娘交代，此搭配做隔火香薰，可安神利于入眠。”

苏砚白一顿，“啧，那不就是给无归准备的？”

“冷姑娘说，一切看你安排。”

哼，话说得可真好听，苏砚白把东西拆开，薄荷草的冷香散开，闻着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味道？”邱荣提着一只装满水的瓦盆，打算给霍清川擦拭一下身体。

“邱老，你来得正好，宫里送了个好东西过来，得用火烧，这里有可以当做香薰的工具吗？”

苏砚白把东西展示给他看，把做法讲解一下，邱荣低头去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本是医者，也见识过不少珍稀药材，自然能看出薄荷草和夜露花的不凡。

“陛下和殿下用心了，我这就去找找合适的容器，”他放下瓦盆，转头就出去了，别说，腿脚还挺快，估计也好奇效果。

苏砚白看着他出去，挑了一下眉，发现风棠还看着他，那眼神藏不住事，“干嘛，以为我很小气，不舍得拿出来？”

“不敢。”

“呵，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兄弟，”苏砚白瞥了他一眼，指挥他，“打水给我煮茶去。”

风棠应下，走了出去，没多久，邱荣回来了，把一截短蜡烛和一个带支撑的薄瓦片放到桌上，“条件有限，苏太医莫要嫌弃。”

“说什么呢，邱老，”苏砚白从容地把工具固定好，放了些夜露花和薄荷草在瓦片上，邱荣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很快，清幽的冷香散开，弥漫整个洞穴。

苏砚白小心地把香薰放到石床旁边，看轻烟飘向床头方向，满意了。

邱荣也走到石床边，坐下，把手帕放到刚拿进来的瓦盆里，用水浸透，拧干，从手部开始给霍清川擦拭。

“此香，稀罕，”他一边忙活，一边开口说道，苏砚白搬了块表面还算平整的提石头，坐在香薰附近，闭眼感受。

听到邱荣的话，缓缓睁开眼睛，道：“确实稀罕，”这钱，就该让冷霜挣。

邱荣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他是蓉城本地人，天高皇帝远，他对上京城的天潢贵胄都不熟悉，只知道霍甲军如同蓉城百姓的再生父母。

后来，霍家军大败，霍老将军身死，少将军重伤，朝廷又送来降罪圣旨，接二连三地坏消息，那一年的邱荣，其实恨过皇家，恨圣上纵容小人得志，恨天家不仁。

时光荏苒，六年过去了，清川少主能死里逃生，却因为皇家降恩。

他不知该觉得讽刺还是无力，命运之事，往往造化弄人。

苏砚白来这里有一段时日了，刚到时，霍甲军对他和墨玄他们都有着明里暗里的敌意。

当年之事，他未曾参与，不好为先皇开脱什么，但不能让他们误会凌啸宸的善意，所以，一直尽心尽力抢救霍清川。

如今，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他才能跟邱荣多说两句。

“我来之前，摄政王殿下就下了死命令，让我一定把人救回来，为此，我要什么支援他都可以满足。”

苏砚白说得很随性，甚至没有看向邱荣，只一味地看香薰的青烟往上飘，偶尔鼓起嘴巴吹气把药吹散，调皮得像个孩子。

邱荣何尝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况且，啸宸殿下还是将军时，已经威名远扬。

“霍甲军自然不会忘记殿下恩德。”

“呵，那家伙才不稀罕你们感恩，”人放松了，未修饰的话脱口而出，邱荣听到直接愣住，“啊？”他听到了什么？

苏砚白猛地反应过来，假装镇定地咳嗽两声，再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殿下不需要你们感恩他，只需霍甲军重新振作起来。”

凌啸宸成了摄政王，就很难亲自带兵出征，而小陛下如今正缺一位能干且绝对忠心的将军，霍清川便是最好的选择。

能重新得到重用，自然是好事，可清川少主的身体……

邱荣拉起霍清川的裤脚，这些年是他每天坚持按摩，这双腿才不至于萎靡，但想要重新站起来，他没有这个把握。

“苏太医，你觉得我家少主的腿，能完全恢复吗？”

一个腿部有疾的将军，说出去会被人笑话，还谈何带兵打仗。

“可以，”苏砚白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我的医术加上这种珍稀丹药，我保他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

邱荣坐直身，呼吸急促，刚想说话，另一道声音先他一步开口，“苏太医此话当真？”

他们看向洞口，顾逸尘站在那里，后面跟着风棠和墨玄。

“茶煮好了？”苏砚白此刻最关心这个。

“是的，”风棠应道。

随后，就变成几个男人围着石桌坐了一圈，苏砚白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有杯子就用杯子，有碗拿碗，反正人人有份，尝尝上京城送来的好东西。”

嘴里叨唠，手也勤快地给各位倒茶，那香气，他闻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顾逸尘有些着急，想问清楚霍清川的情况，“苏太医……”

苏砚白抬头止住，“别吵，先让我喝口茶。”

破了一角的茶杯，丝毫没有折损品茶人的半分兴致，他低头凑过去，深吸一口茶香气，闭目享受，再睁眼轻轻呼有热气，埋进去浅喝一口。

清香从鼻腔，到口腔绕了一圈，最后落到胃里，齿颊留香，苏砚白吧唧几口，仔细品味。

此刻，他什么都可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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