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新任巡抚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任巡抚

顾砚章得到消息时，正在书房赏画。

他捻着胡须的手微微一滞，缓缓放下茶杯，对侍立一旁的弟子沉声道：“多事之秋啊。张伯仁此人，非同小可。”

“传话下去，行内所有讼师，近期接案需格外谨慎，尤其是涉及官非、与布政使司、按察司有牵连的案子，能推则推，能缓则缓。一切等看清这位巡抚大人的风向再说。”

他走到窗边，望着巡抚行辕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知道钱惟安必定会来找他商议，他们必须统一口径，将一切可能指向他们的线索彻底掐断，并将所有污水牢牢泼在秦默和那个替死鬼韩老三身上。

同样忐忑的人还有赵汝明，他接到驿丞的正式公文通报时，正在批阅日常案卷。

他放下笔，沉默良久，内心波澜起伏。

张伯仁的到来，对他而言，既是巨大的压力，也隐约带来一丝契机。

他既担心自己此前在秦默案中的“和稀泥”，被新巡抚追究“失察”之责。

但同时，他又隐隐看到摆脱钱惟安、顾砚章钳制、真正行使按察使职权的希望——如果这位张巡抚真如传闻中那般刚正不阿的话。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谨言慎行，仔细观察这位新巡抚的举动再做打算。

“传令下去，近日所有案卷文书，务必严谨细致，不得有丝毫差错。巡抚大人新到，我等需更加勤勉。”他对手下吩咐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

与官府的紧张压抑不同，暂时被困于被封状师行内和分散各处的秦默团队成员，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兴奋不已。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绝境中，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柳含烟不顾醉仙楼仍被骚扰的困境，动用了最后几条埋藏最深、风险最高的情报线——一位在巡抚衙门驿站任职的老文书，一位在巡抚老家当过师爷的落魄文人。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要在最短时间内摸清张伯仁的为官风格、喜好厌恶、日常行程规律，乃至他随行人员的背景！

没过多久，零碎却关键的信息传回：张伯仁极其注重程序正义，厌恶官官相护；他习惯每日清晨批阅民间直呈的诉状；他带来的师爷和护卫多是其家乡子弟或跟随多年的老人，相对难以渗透；他此行首要目的就是立威整顿，必会寻找典型大案切入！

柳含烟将情报迅速汇总分析，得出结论：机会窗口极短！

新巡抚欲立威，必寻大案要案；其初来乍到，身边耳目尚不清净，但正是其警惕性最高、也最愿意接触原始信息的时候，尚未被洛城本地的官僚网络完全包围和蒙蔽。

这正是将秦默冤情和军马案证据，直接呈递至巡抚案头的最佳、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在一个深夜，柳含烟亲自乔装，冒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将那份由刘婉晴执笔的陈情书，以及全套证据链的精要抄本，密封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旧公文袋中，通过那位老书吏，混入了一摞即将呈送巡抚内衙的“普通民间陈情”文书里。

这是一次赌博！

若被钱惟安的眼线察觉，不仅证据难达天听，柳含烟和那位老书吏都将有杀身之祸！

……

翌日清晨，巡抚内衙。

张伯仁正在批阅积压文书，当他看到那份混在寻常诉状中的“陈情书”时，起初并未在意。

然而，只看了几行，他的眉头便紧紧锁起。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发凝重，最终化为震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张伯仁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边军马政，国之重器，竟被蠹虫啃噬至此！贪墨巨万，以次充好，陷害忠良，无法无天！”

他久经官场，一眼便看出此案证据之翔实、逻辑之严密，绝非寻常诬告。

这已非一桩普通讼案，而是关乎西北边防稳固、朝廷吏治清明的惊天大案！

更让他心惊的是，案卷直指布政使、按察使司失察、地方豪强与军方勾结！

“此案若属实，乃本抚职责所在，定要一查到底！若系诬告，亦要严惩诬告之人，以正视听！”张伯仁立刻做出了决断。

他马上签发巡抚钧令：一、  即刻提审原刑部特聘讼师秦默受贿一案相关人犯、证人，由本抚亲自审理。

二、  传令按察使赵汝明，即刻携相关卷宗人证，至巡抚行辕会同审理。

三、  此案关涉重大，审理期间，一应人等不得妄议，不得串联，违令者严惩不贷！

巡抚钧令一下，洛城震动！

巡抚行辕大堂，气氛肃杀。

巡抚张伯仁高坐堂上，面色冷峻。按察使赵汝明陪坐一侧，神色复杂。

堂下，布政使钱惟安虽未直接到堂，却派来了心腹师爷紧盯，顾砚章更是亲自到场，名为“协助厘清讼行事宜”，实为压阵狡辩。

秦默被带上公堂，虽枷锁在身，衣衫陈旧，但目光清澈，脊梁挺直。

孙二麻子被传唤上堂，在妻子泪眼注视和巡抚威仪下，战战兢兢地将被钱惟安师爷威逼利诱、诬告秦默的经过和盘托出，并呈上了对方给予的银票和密信草稿。

顾砚章立刻起身驳斥，言辞犀利：“大人明鉴！孙二麻子乃反复小人，其言岂可轻信？此前他诬告秦默，如今又翻供攀咬朝廷命官，分明是被人利用，搅乱公堂！其所谓证物，焉知不是伪造？”

此时，柳含烟、周平、陈细柳、刘婉晴等人被允准上堂举证。她们沉稳冷静，依次呈上证据。

周文渊上前，条分缕析，指出孙二麻子最初“证词”与伪造银票凭证之间的逻辑漏洞和时间矛盾。

柳含烟陈述如何查明资金最终流向“丰裕皮货行”与布政使妻弟的关联。

周平、阿冰冒险取得的秘密账册和密信被当庭展示：那清晰记载的巨额资金往来、与军马案时间吻合的“特种皮革”采购、以及密信中隐晦提及的“京中大人”、“马匹事宜已妥善处理”等语，全部呈现在了公堂之上！

顾砚章脸色骤变，仍强自镇定：“此等账册密信，来历不明！焉知不是秦默同党为脱罪而伪造？岂能作为定案依据？！”

刘婉晴上前一步，声音清朗却有力：“大人！此账册笔迹、印章、流水格式，皆可与府衙存档、钱庄记录比对！密信纸张、墨迹、驿传印戳，皆可查验！”

“且其内容与皮革进口文牒时间、数量、价格异常，与军马死亡后装备补充需求，环环相扣，岂是伪造所能圆说？！”

她将整合后的完整证据链清晰地呈现在公堂之上，从劣马源头、验收舞弊、资金洗白、利益分润到最终诬告陷害，层层递进，无懈可击！

赵汝明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冷汗涔涔。他看到张伯仁越来越冷的脸色，知道大势已去。

为求自保，他急忙起身，拱手道：“巡抚大人明察！下官……下官此前被伪证蒙蔽，失察有罪！”

“然今观此铁证，方知此案水深如此！钱布政使、顾讼师恐难脱干系，请大人秉公执法，彻查到底！”他迅速转向，选择了站队新任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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