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课人间烟火!
华影传媒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红木办公桌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边眼镜的老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尊琉璃貔貅。
他没有看站在桌前,早已汗流浃背的赵立新。
“立新啊。”
老人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要摁死一只蚂蚁,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最专业的姿态,一脚踩下去,让它连挣扎的痕迹都留不下。”
赵立新喉结滚动,艰难道:“老板,我……”
“昨晚的事,我看了。”
老人放下貔貅,拿起一份文件,轻轻推到桌子边缘。
“一夜之间,市值蒸发三十亿。我从业三十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盘后K线。”
“各大院线联名发函,询问我们华影的公关能力是否还值得信赖。几个正在谈的S级项目,今天一早,合作方都开始变得语焉不详。”
老人终于抬眼,镜片并未阻挡他目光里的寒意。
“你这一脚,踩得很好。”
“蚂蚁没死,你把咱们家房子地基给踩塌了。”
赵立新身体晃了晃,几乎是靠着桌沿才没倒下。
“老板,我错了!我没想到那个姜初……”
“是啊,你没想到。”
老人嘴角牵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冰冷。
他站起身,走到赵立新面前,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领带。
动作很轻,很慢。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从今天起,停职半年。好好放个假,旅旅游,看看世界。”
“不要再盯着那只蚂蚁了。”
老人的手拍了拍赵立新的肩膀。
“你再盯下去,我怕华影,就真的要被你踩塌了。”
……
九州州草工作室。
总导演***,那张胖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每一条褶子里都透着谄媚,亲自提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站在了门口。
“姜初老师!哎呀,总算见到您了!”
他一进门,就热情地迎向那个坐在沙发上听demo的小孩。
“刘导,稀客啊。”
***连忙把礼物放在茶几上,搓着手,一脸真诚。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是代表节目组,代表我们电视台,来感谢您的!”
“感谢我?”姜初眨了眨眼,“感谢我把你的节目搞得天翻地覆?”
“哎哟,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一屁股坐在沙发边上,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
“姜初老师,您是高人,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要不是您,我们《好声音》就真的死了!”
他伸出五根手指,激动得肥肉都在抖。
“收视率破5%!破了我们台十年来的所有记录!现在全网都在讨论我们!这热度,花多少钱都买不来啊!”
他看着姜初,眼神里全是敬畏。
“您这一手,不是搅局,是起死回生!是把我们从悬崖边上,一脚踹上了云端!”
姜初心想,这老狐狸,倒是看得明白。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用一场全民围观的“黑幕”,彻底引爆观众的愤怒,再由电视台出面“顺应民意”改革赛制。
这样一来,《好声音》既赚足了热度,又收获了“尊重观众”的好名声,口碑收视双丰收。
而华影,则成了那个唯一的输家,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了所有观众怒火的宣泄口。
一石三鸟。
“所以,刘导是来分红的?”姜初放下牛奶罐。
“不敢不敢!”***连连摆手,“我就是来表个态!以后,您姜初老师,就是我们《好声音》的太上皇!您说怎么玩,我们就怎么玩!绝无二话!”
姜初笑了笑。
“行啊。”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有个小要求。”
“您说!”
“新组建的那个‘专业乐评团’,我要一个推荐名额。”
***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拍大腿。
“没问题!别说一个,十个都行!名单您来定,我们照办!”
“一个就够了。”
姜初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刘导慢走,不送。”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直到坐回自己的车里,他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跟这个八岁的孩子说话,比跟台长汇报工作还累。
工作室里,陈蓉走了过来。
“名额给谁?”
“还记得那个唯一说过会去现场看看的乐评人吗?”
陈蓉推了推眼镜:“老白?那个圈里有名的老顽固?”
“联系他,就说我说的,请他出山。”姜初吩咐道,“告诉他,新的乐评团,需要一个敢说真话的轴心。”
陈蓉立刻明白了姜初的用意。
一个全是制作人、教授的乐评团,固然专业,但也容易脱离大众。
她点了点头,立刻去打电话。
处理完这些琐事,姜初的目光,投向了训练室里坐着的两个人。
小九,李宗。
……
工作室最深处,一间新改造的密室。
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覆盖着顶级的吸音材料。
关上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这里便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纯黑空间。
小九和李宗,被姜初带到了这里。
两人都有些不安。
尤其是小九,她习惯了黑暗,却不喜欢这种被彻底剥夺了声音的安静。
姜初打开一盏昏暗的地灯,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们。
“第二课。”
他先看向小九。
“你的问题,不是技巧,不是音色。你的声音是老天爷赏饭吃,空灵,有穿透力。”
“但你的歌,是死的。”
小九那被长刘海遮住的脸动了动,似乎想反驳。
“你唱死亡,唱黑暗,唱绝望。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姜初的声音很平静。
“你只是在复述你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你把那些符号堆砌起来,以为那就是深刻。”
小九的身体,不易察rayed地颤抖了一下。
“从现在开始,忘记所有旋律,忘记所有发声技巧。”
姜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我要你用你的声音,给我‘画’出三个东西。”
“第一。”
他盯着小九的眼睛。
“鱼,被按在案板上,刮鳞片时的挣扎。”
小九的脸色瞬间白了。
“第二。”
“凌晨四点,菜市场里,第一个卖菜小贩的叫卖声。”
“第三。”
姜初顿了顿。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沾着露水的白菜上时,那股混着泥土和生机的味道。”
小九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
用声音去描绘味道?
“我……我不会。”她小声说。
“那就去想,去感受。”
姜初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闭上眼。”
“你就是那条鱼。”
“冰冷的刀片贴着你的身体,你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你疼,你怕,你想跳起来,想活下去!”
“把这种感觉,用声音,喊出来!”
小九闭上眼,身体绷得紧紧的。
她试着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些不成调的,尖锐的气音。
“不对!”
姜初喝道。
“你这是在模仿!你在想象鱼会怎么叫!”
“鱼不会叫!”
“但是你会疼!我要你的疼,你的怕!不是鱼的!”
小九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些把自己当成怪物看的眼神,想到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孤独。
一种尖锐的,被撕裂的痛楚,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张开嘴。
“啊——咿——”
那不再是歌声,也不是尖叫。
那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剧烈摩擦感的悲鸣。
声音扭曲,破碎。
充满了生命在绝境中最后挣扎的质感。
旁听的老K和骆芊,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不适。
姜初却点了点头。
“有点意思了。”
“继续。找到卖菜小贩的底气,找到阳光的味道。”
“你那套哥特式的空壳,今天,我来给你填上一点活人的东西。”
“那东西,叫人间烟火。”
接着,姜初转向了李宗。
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沉默着,抱着一把破旧的木吉他,像抱着自己半生的执拗。
“李宗。”
“嗯。”
“你今年,四十五了。”
“……嗯。”
“在酒吧唱了二十年?”
“……是。”
“开心吗?”
李宗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姜初。
开心?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二十年,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油腻颓唐的中年大叔。梦想被酒精泡软,棱角被现实磨平。
他每天唱着别人的歌,赚着客人的打赏,麻木地活着。
“你的歌,有故事,有感情。”姜初说,“但你的人,已经死了。”
“你唱歌,总是在犹豫。该放的时候,你收着。该冲的时候,你躲着。你在怕什么?”
李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在怕。
怕自己真的拼尽全力,结果还是一场空。
怕自己这最后一点尊严,也被现实踩得粉碎。
所以他宁愿躲在酒吧的角落里,唱着那些无关痛痒的情歌,假装自己还有梦。
“我不需要你唱歌。”
姜初指着空无一人的密室。
“我要你,对着这面墙,吼出来。”
“吼你二十岁时!”
“为了买一把一千块的吉他,在工地搬了两个月砖,结果钱被工头卷跑时的愤怒!”
“吼你三十岁时!”
“你爱的女人跟你说‘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别再玩了,找个正经工作吧’,而你只能沉默时的不甘!”
“吼你四十岁时!”
“看着台下那些比你年轻,唱得狗屁不通却能上电视的流量,你心里的嫉妒和鄙夷!”
“吼你这二十年来!”
“所有的遗憾!所有的窝囊!所有的意难平!”
“喊!”
“喊到你声嘶力竭!”
“喊到你找回那个二十岁时,敢为了保护一把破吉他,跟全世界干架的自己!”
“你不是犹豫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不再犹豫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宗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八岁的孩子,却感觉自己像被一个长辈,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了灵魂的审判台前。
他丢掉吉他。
踉跄地走到墙边。
他抬起手,又放下。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吼啊!”姜初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
李宗猛地攥紧拳头,闭上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面吸音墙,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嘶哑的咆哮。
“啊——!!!”
那声音,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二十年的野兽,终于撞开了牢门。
愤怒,委屈,不甘,绝望……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最原始的音浪,在这间密室里疯狂冲撞。
他嘶吼着,哭喊着,咒骂着。
骂自己,骂命运,骂这个操蛋的世界。
他像个疯子,声音从一开始的狂暴,渐渐变得破碎,最后只剩下嗬嗬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
嘶吼停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李宗缓缓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重新透出了光。
一种阔别了二十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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