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各怀心思
暮色四合，江南水乡的烟雨还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泼洒在“悦来客栈”的青瓦白墙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墨。客栈大堂里本是人声鼎沸，酒客们高声谈笑，伙计们往来穿梭，空气中混杂着酒香、菜香与水汽的味道。
忽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热闹。
小二和掌柜连忙跑到门口迎接，紧接着，一队衙役鱼贯而入，手持水火棍，腰佩长刀，面色肃穆地分列两侧，形成一条笔直的通道。
“参见知府大人！”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客栈里的掌柜、伙计、酒客们瞬间脸色煞白，纷纷丢下手头的活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石板地面被跪得密密麻麻，只剩下雨声和众人细微的呼吸声。
林智身着绣着孔雀补子的知府官袍，缓步走了进来。
他年约四十，面容白皙，颔下留着三缕长须，看似温文尔雅，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阴鸷。
他没有看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姓，目光径直越过人群，落在了客栈二楼最内侧的上房位置，那里门窗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静谧。
三天前，江南巡抚徐鹤宁在江边遇刺，虽侥幸逃脱，却惊动了京城。
他今日清晨接到一封暗报，说京城已派了钦差前来彻查此事，只是这钦差行事诡秘，既没有明发的文书，也没有随行的仪仗，甚至在朝堂之上找不到任何关于此人的蛛丝马迹。
“不是朝堂中人……”林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暗自思忖。
这江南地界，早已是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此次刺杀本是为了除去徐鹤宁这个眼中钉，没想到竟引来京城的关注。
若是这钦差能为他所用，自然是最好不过，江南的财富美色，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可若是这钦差油盐不进，非要揪着刺杀案不放，那便只能……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快得如同流星划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接到消息的第一刻，他便带着江南各府的官员匆匆赶来。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位神秘的钦差究竟是何方神圣，敢来他的地盘上搅弄风云。
二楼上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沈翀身着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挎着一柄长剑，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他身旁的十一则是一身青衣，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眼底的警惕泄露了她的心思。
两人听到楼下的动静，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林智带着大批官员前来，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凝重。
“这下麻烦大了。”沈翀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郡主还没回来，若是被他们发现，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
十一微微颔首，眉头紧蹙：“来者不善。林智身为知府，亲自带着这么多官员前来，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见不到主子，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还不知此刻云霓和萧景墨已经不在城中。
沈翀现在只想拖住时间，而他不知道自己无心之举还帮了云霓和萧景墨一个大忙。
“十一，我们必须拖住他们。”
十一点头，对着房梁的阴影处使了个隐蔽的眼色
房梁阴影中，一道黑影微动，他们是这次跟来的暗卫。身着夜行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收到十一的指令，不敢有片刻耽搁，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窗外，落地时悄无声息，很快就消失在烟雨朦胧的街巷中。
另一间上房里，苏贺年也同样对着身边的贴身护卫轻声道：“快去通知徐大人，让他尽快过来支援。就说林知府亲自带着各府官员来了，情况紧急，恐有变故。”
护卫点头从后院离开。
苏贺年则隐匿在暗处，目光紧紧盯着大堂的方向，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大人的行踪怎么会突然暴露？”他暗自思索。
大人这次的行事极为低调，同行的都是跟随多年的心腹，所有人都不知道大人的真实身份，一路上更是小心谨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眼线。
按道理说，绝不可能走漏消息才对。
难道是……
苏贺年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是江边的那群人暴露了行踪，如此一来到确实有可能。
只是现在大人一直不出面，恐怕已经不在这客栈里了。
难道是……
若是这样，那林智他们来这里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苏贺年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些年，林智在江南结党营私，势力盘根错节，徐鹤年刚来一个月已经遭遇不下十次暗杀，若非他们早就准备，徐鹤年早就不知死了多久。
而自己也遭遇了不少试探，要不是他浸淫这种风流场时间久已，他差点就要扛不住了。
果然，陛下和王爷对他们两个安排确实很合理。
不过，如今这群人是不打算装了吗？
如此大张旗鼓的来，看来江南这张网，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客栈大堂里，林智站在中央，见二楼上房迟迟没有动静，脸上原本挂着的客套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神也变得愈发深沉。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次开口说道：“钦差大人，下官林智，率江南各府官员前来拜见。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向大人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想向大人详细汇报江南的政务民生，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钦差大人，我等已备好了详细的文书，就等向大人禀报。”
“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我等也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官员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整齐，显然是早已商议好的。
大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僵持，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姓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二楼上房的门终于被打开，沈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迈步走了下来。
他走到林智面前，微微躬身，拱手行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恭敬：“林知府客气了。只是我家大人连日马不停赶路，舟车劳顿，一路风尘仆仆，今日实在疲惫不堪，还在房内休息，实在不便见客。还请知府大人和各位大人先行回府，等我家大人休息好后，定会亲自登门拜访，与各位大人商议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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