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冷秋玲的心思

祖母放下茶盏，看邱氏的脸色从愧疚转为凝重，知道对方听进去了，才继续开口：“老身说这些话，或许有些越界，但我也是不想我那大儿媳秋雁为难。秋雁这些年为了穆家、为了冷家，已经做得够多了，也受了不少委屈，我这个做婆母的，实在不忍心看她再被娘家的事拖累。”

提起女儿冷秋雁，邱老夫人的眼中瞬间涌上愧疚与庆幸。

她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这个女儿——秋雁小时候因为是女儿身，在冷家不受丈夫和婆母的重视，若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护着，女儿恐怕早就被磋磨得没了棱角。

幸好，幸好秋雁后来嫁入了穆家，穆家人待她极好，不仅给了她尊重，还拉了冷家一把，让冷家的生意跟着水涨船高。

反观她的儿子，小时候被冷家的老太太和那个小妾捧杀，等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造就了他现在能力有限却心比天高，整日里只知道附庸风雅，根本撑不起冷家的家业。

如今冷家就只剩下冷秋玲这个嫡出的孙女，还有几个庶出的子嗣。

邱老夫人心里清楚，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想让庶出的孩子接手冷家，可若是秋玲继续糊涂下去，老头子（冷家老爷子）定然会把冷家交到他宠爱的庶子手上。

有时候，她看着家里的一地鸡毛，真的觉得身心俱疲。

祖母见邱氏的眼神从凝重转为落寞，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想起大儿媳妇这些年在冷家的委屈，又开口劝道：“邱妹妹，若是觉得累了，就常来穆家走走，陪陪秋雁。她这孩子性子要强，这些年看起来开开心心的，可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并不轻松。我想，有你这个母亲陪着她，她或许能舒心不少。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也该学着放手了，学着对自己好一点，为自己活一次，别总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邱氏抬起头，看着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周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年轻时跟着丈夫在边境受苦，可如今看来，却容光焕发，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从容与底气，仿佛边境的风沙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风采照人。

再想想自己，这些年为了冷家、为了丈夫、为了孩子，活得像个陀螺，从未为自己活过，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

夜色渐深，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轻轻穿过窗棂，吹动了屋内跳动的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心睡眠。

那些留在穆家别院的宾客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都在回忆自己这大半辈子。

未出嫁前，为了家族的荣耀，要学女红、学礼仪，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出嫁后，要为了婆家的颜面、为了丈夫的前程，操持家务、周旋于内宅；有了孩子以后，又要为了孩子的成长、孩子的婚事劳心费神。

如今人生已经过了大半，她们却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邱氏更是辗转难眠。

她和冷家老爷子的婚事本就是家族联姻，成婚前她就知道，丈夫心里装着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只是那表妹家世低微，入不了冷家的门。

成婚前夕，她跟丈夫约法三章：她可以不管他与表妹私下往来，只要不闹到明面上，不影响冷家的名声，但他必须给她这个当家主母应有的尊重和权力，不能让妾室爬到她头上。

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管着冷家的中馈，打理着家里的铺子，让冷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而丈夫也还算守信用，在她生下嫡子、嫡女之后，才纳了几房庶妾，平日里也从未让庶妾越过她去。

以前，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身边多少人家都是宠妾灭妻，丈夫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难得。

若是没有对比，她或许会一直这样满足下去。

可今日看到周老夫人的生活，看到穆家对女子的尊重，看到云霓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她才惊觉，自己过的日子，不过是在“忍耐”和“妥协”中打转，哪里有半分幸福可言？

就在邱氏思绪翻涌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冷秋玲怯生生的声音：“祖母！您睡了吗？”

邱氏定了定神，压下心里的情绪，对着门外道：“让她进来吧。”

外间守夜的婆子连忙起身开了门，冷秋玲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手帕，一步步走到床边，抬起头时，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有愧疚，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祖母，今日在霓裳院门口的事，我没有同表哥合谋，真的没有……”冷秋玲急忙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像是怕被祖母误会。

听到这话，邱氏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还知道分辨是非，还没有被丁家彻底带偏。

难怪亲家母特意提醒她“好好管管秋玲”，想来是看出这孩子本性不坏，还有得救。

邱氏坐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威严：“说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祖母，不许有半句隐瞒。”

冷秋玲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她揪着手帕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母亲……来穆家之前，母亲和外祖母特意找我，让我在宴会上替表哥找机会，跟郡主多接触。她们还说，只要能让表哥攀上郡主，成为郡马爷，日后我的婚事也能水涨船高，能嫁个更好的人家。祖母，我错了……我只是想替自己搏一个好前程，我没想到郡主的身份会这么尊贵，更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她说着，眼泪越掉越凶。

在没见到云霓之前，她一直以为，女子的出路只有一条——嫁个好人家，靠着丈夫和婆家的权势过好日子。

可今日亲眼看到云霓，看到她以女子之身担任六部监察使，看到她从容不迫地镇住全场，她才猛然醒悟：原来，女子不一定要靠男人，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也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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