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妈妈要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好受点？
祁太太挂掉电话后，宋知微坐在工位上半晌没动，盯着电脑发愣，办公室开始有人陆续回来。
她像是终于想起什么，慢腾腾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工牌去门外扫脸打卡，再重新回来坐着。
就这样磨蹭了半小时，宋知微木着脸，极度不情愿的拿起桌上车钥匙，下了楼。
车子不贵非常不起眼的国内牌子，为了方便上下班，宋知微在攒够钱那天，就去了车店全款买下来。
公司在郊区，她开车抵达祁氏私人医院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医院清净，都是专人接待，这五年里她是这里的常客，刚进来，就有专人护士过来。
宋知微说了句认路，不需要陪护，护士就没再跟了。
她上了电梯，看着变动的数字，站在电梯箱里发愣，叮一声，才回过神。
临近诊室门口，她又站了一会，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样不乐意。
门从里面打开，秦医生一手握在门把手，低头看口袋听诊器，再抬头就看见走廊里的人，他脸上明显一松，“宋小姐，很高兴在这看到你。”
秦衍推开门，“请进。”
他刚才像是有事要下楼，见患者终于过来，便走回诊室，重新坐回桌子前。
宋知微垂着眉眼，坐在对面。
秦衍手里握着一支笔，脸上平静，看了一会，才道：“看起来，你有点不高兴。”
宋知微抬眼，从进门到现在，看了他第一眼。
秦衍轻轻一笑，可声音很严肃正经，“很抱歉，我不得不打电话请祁太太催你过来，你已经有两周没来复诊。”
宋知微开口，“我挺好。”
秦衍没反驳，顺着患者的话说：“是，你今天状态不错。”
宋知微又不说话了。
秦衍接下来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他不禁皱了下眉头，很轻，不仔细看不会发觉。
患者很排斥心理治疗，这不利于她身心健康的调整。
秦衍从事心理治疗方面十多年，是国内外非常出色的精神科医生，经手治疗的患者很多。
可像眼前这位不配合的，实在很少。
眼前像是一扇沉重的门，紧紧闭合，他需要用上极大力气，才撬出一点点缝隙。
对面又问了很多，宋知微话很少，有的甚至只有一个“嗯”，不愿意展开聊。
秦衍推了推鼻梁金边眼镜，“请不要夜里摘掉手环，这不利于我监测你的身体状态。”
被当面明晃晃戳穿，宋知微没觉得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兴致不怎么好的看着医生，敷衍的说：“知道了。”
这跟上午在公司勤恳工作的状态天差地别，不难看出她非常不喜欢看心理医生，即便这位秦医生作为她的心理治疗师已经超过五年。
秦衍朝她左手看了眼，现在说知道的人，左手腕是空的。
宋知微察觉对面视线停留在自己手腕上，她从包里拿出白色手环戴了上去，按了开关，黑色屏幕才亮。
单手佩戴时，平放摊开的手腕内侧面露出一道深深的疤痕，靠近血管，像是用刀片一刀割下。
即便缝合完好无缺，可伤口太深，五年过去依旧留下了状似条纹的白色刀疤。
秦衍看到疤痕，平静移过目光。
y国时，他就接触了眼前这位患者的情况，虽是口述，但也整理出两年的案例，当时患者病情明显见好，他已经做好说康复的准备。
可再见面，却是她躺在病床，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样，期间相距不过三个月。
在见到女儿的前一天，苗秀兰递交辞职信，主管劝她再想想，苗秀兰没迟疑，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她干了三十年的工作区。
她见到宋知微时，脸上惊色无法掩饰。
宋知微很憔悴，眼里无神，她被冲上来的宋母抱住。
肩上仅存的力气骤然消失，宋知微靠在宋母肩上，气息很轻，“妈妈....我回来了。”
祁太太上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机场外相拥的母女，如果不是她随口说了那句话，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或者，她没有存了抢人家女儿的想法，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两败俱伤。
远远望着，祁太太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深深的哀伤，眼里慢慢溢出泪水，视线模糊了那对母女的影子。
她没再看了，坐上车，让司机离开这里。
苗秀兰在京大附近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90平够娘俩住。
她将录取通知书递给微微，说是祁太太给她报了学校，依照她之前说过喜欢化工，就报了化工专业，成功录取。
只是没能去报到，祁太太让人去京大教务处请了病假。
苗秀兰摸着女儿的手，“你最近状态不好，在家好好养几天，等好了，再去学校上课。”
宋知微还像以前，很乖的“嗯”了一声。
苗秀兰以为她刚和喜欢的人分开，需要缓冲一段时间，就没怎么在意这种情况，以为能好过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在附近找了一份工作，之前的履历非常优秀，即便上了年纪，苗秀兰也没有碰壁，第一次面试就通过了，是一家连锁花企的插花师，工作不累，上班时间八小时制，还有双休。
最让她满意的，是距离家里近，她能够留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女儿。
发现微微不对劲，是在接她回来的两周后。
那天夜里也不知怎得，苗秀兰突然醒了。
她没有夜醒的习惯，再睡怎么也睡不着，就出去倒杯水。
刚进客厅就感觉有风从阳台吹过来，很大，不像是她关上窗的样子，苗秀兰开了小灯，走过去，看见阳台边上坐着的宋知微。
她猛然一惊，手里的水杯落在地面，发出突兀的动静。
可她女儿像是没听见，还坐在阳台边上，望着远处，侧脸麻木，眼里无神，苗秀兰不知如何描述，像是没了灵魂。
“微...微微...快下来....不要吓妈妈....”
苗秀兰的心高高悬起来，她几乎是没有知觉，惊到这种程度。
阳台上的女孩依旧没有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
苗秀兰揽到宋知微肩后，几近失力般跌在地上瘫坐着，她圈着女儿，感受着双手失去知觉，浑身都在颤抖，“ 回魂呐，妈的小宝快回魂啊.....”
飘在半空的声儿像是古老咒语，苗秀兰学着几十年前老人唤做噩梦幺儿驱鬼的话，一遍遍念着。
宋知微温顺的靠在妈妈臂弯里，仿佛不会说话，眼睛都不眨。
苗秀兰带着女儿回到卧室，床头点了灯，昏暗的灯光像是一层保护罩，带着平静，温和。
她不敢走，一直守到天蒙蒙黑，就着小夜灯，去看女儿消瘦的脸颊。
苗秀兰抬手，想把女儿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她握着瘦到两根指头就能握住的手腕，正要掀开被子，被指缝里暗红色的东西引去视线。
苗秀兰一顿，她慢慢提起袖子，呼吸猛然一窒。
胳膊上爬满抓痕，一道道从手背上一寸蔓延到衣袖深处，血沾在衣服上，变成黑红色。
苗秀兰不敢相信捂住嘴，强忍悲痛，哽咽从咽喉深处溢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道坎为什么就不能过去......
微微，妈妈的小宝.....妈妈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好起来？
苗秀兰抑制不住情绪，将袖子拉到最高，去看女儿自残的伤口，又去看另外一只手，全部都沾着血，生出血痂，暗红色的血极其刺眼。
“微微...微微...微微...我的女儿.....你不能这么对妈妈...”
苗秀兰抱着女儿哭，“怎么办，妈妈要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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