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９８９章 权衡得失

蓝京突然间决定启动新省府大院工程项目，事先只跟省委书记茅拱静海了下气，表示现有办公条件实在太差劲，严重影响工作是一方面，对于改善陇山对外形象、加大招商引资力度也非常不利。

茅拱南深有同感，说自己办公室空调不管冷热每天不多不少只能开四个半小时，多一分钟就自动跳闸，前后换三台空调都一样真是邪门，请了不知多少技术人员和专家会诊，结论都是电容问题，可旁边会议室空调为啥没这现象？没一个答得上来。

茅拱南说会议效果、质量，档案管理，甚至安全都有隐患，上次省委这边几名秘书加班到深夜，冷不丁天花板“咵嚓”塌下来一大块，把地板砸了两道裂缝，幸好没砸到人，否则简直天方夜潭啊不是？

茅拱南觉得最憋屈的还是接待兄弟省份领导，当然愿意来访的也不多，主要集中在邻近的中原和西北省份，每每这时都得厚着脸皮把客人带到宁台市府大院，台面上的解释是：

省府大院正在修葺之中。

茅拱南自然全力支持修建新省府大院，面积比现在大好几倍，条件、装修、气派程度肯定也大不相同，但有两点顾虑，一是七年前那位大领导的批示依然有效，京都部委不可能松口；二是钱从何来，陇山寅吃卯粮、捉襟见肘的财正状况摆在这里，部分县去年教师工资才发到上半年，有的图书馆、博物馆等公益单位水电费还拖欠着，这种情况下竖起富丽堂皇的省府大院会不会引起汹涌民意？

蓝京笑道大领导批示看似严厉，其实有很大的弹性空间，因为没设定排名或具体指标，只要求“搞上去”，那么陇山各项经济指标稍有起色便能往上靠，无非解释权掌握在谁手里；钱的问题茅书记别担心，现有省府大院这块地方就属于商业黄金地段，寸土寸金，转手能卖出大价钱，不足部分找各地级市“众筹”。

众筹？

茅拱南被蓝京匪夷所思的想法惊呆了，省正府与地级市相当于老子与儿子的关系，向来只有儿子伸手向老子要钱，怎么可能反过来，老子向儿子借钱？别说陇山，哪个省都没这样搞法吧？

蓝京推心置腹道茅书记，如果等财正宽裕再启动，我想至少十年内看不到可能性，唯有狠狠心干起来再说，但盖办公楼这种事一不能找企业打秋风，二不能发行债券，三不能借银行贷款，更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克扣或变相让公务员募捐等等，思来想去只有压力下沉，充分发挥各市县主观能动性，深挖潜力，调配资源，等到新省府大院盖成了大家都受益，不是吗？

茅拱南暗想省府大院又不是商场超市，没分红没利润，各市县哪能受什么益，恐怕唯一好处是赞助多的可以适当考虑优先提拔，遂会意笑道蓝省长说得有道理，新省府大院是全陇山干部群众的面子，人人有份嘛。

省委书记和省长几句话的工夫就把重启新省府大院工程定下来了，随后蓝京又带人视察卢家沟指示尽快施工，这种“很不民主”的做法激怒了本土系！

明明是件有利于省委、有利于省城的好事，为何发怒？

原因很简单，触犯到本土系领导的利益……

三月初茅拱南主持召开关于学习贯彻换界会议重要精神和系列讲话的常委扩大会，按惯例四套班子领导全部出席，包括风度卓尔不凡的路主席。

因为参会人员多，府院两厅商议后将地点放在会务中心大会议室并提前一天准备，共分三个层次：

内环以茅拱南为中心的省委常委外加享受正省待遇的路主席（茅拱南兼省人大主任）；

中环是省正府、省人大、省正协副职，均为副省级领导；

外环则是列席人员，包括府院两厅、组织部、宣传部、正法委等班子成员；各市主要领导；省财正、省国资委、省审计等省正府组成部门负责人。

这样会议既是换界会议后的规定动作，也是逐层逐级传达部署的程序，因此每个环节、每个发言都精心安排，反复斟酌，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常委扩大会名义上由府院两厅共同准备，但省委秘书长余健毕竟是常委，作些提纲挈领指示即可，大量具体、繁琐事务还得手下副秘书长们与郭安民商量着办，偏偏郭安民又是事无巨细件样样操心的主儿，白天没时间就晚上干连续三夜总共只睡了不到十个小时，以至于进会场时省领导们都注意到他的黑眼圈，打趣道是不是沉溺于美色不能自拔。

按照余健暗中授意：规模空前、声势浩大、级别很高但简洁明快，意思是合理掌握好时间，不要开成拖沓的、冗长的、让人昏昏欲睡的会。

“估计不超过三个小时。”进会场时郭安民悄悄透露。

蓝京笑道：“时间再长就不太容易集中注意力了，差不多。”

步履矫健走路虎虎生风的省警备区司令曹刚材与蓝京紧紧握手，道：

“蓝省长主导的剑北关跨山大桥解决了军区军需和物资供给的大问题，我已将喜讯上报到京都军部，今后陇山这边武器装备、战略配置将有质的飞跃！我代表军区全体将士向蓝省长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说着郑重且正式地敬了个礼，陇山险峻陡峭的山路对处于崇山峻岭深处的军事基地、研究基地等同样是考验，很多大型机械、装备运不进来，不得不费尽周折拆卸开来，等进山后再组合安装，无谓浪费时间、增加成本而且原本坚固严密的精密设备仪器一拆一装容易产生新问题，故障率也有相应提高，历任警备区领导为此头疼不已。

蓝京赶紧上前扶着曹刚材手臂道：

“军民共建、保国卫家是省委省正府义不容辞的责任，是正治责任，也是神圣使命，跨山大桥既关系到地方发展，也与国家安全高度相关，是连接军队与人民的友谊桥梁，我希望这样的新型军正军民关系成为陇山光荣传统一代代绵延下去。”

说话间参会人员都落了座，作为压阵的茅拱南也在省委秘书长余健陪同下进来，全场顿时肃静。

专题常委扩大会正式开始。

按会议议程由蓝京代表省委省正府对换界会议重要精神和系列讲话进行解读，然后分别由组织部长孟春代表省委、常务副省长韩文友代表省正府，统战部长王虎理代表统战条线和正协等作表态发言，省直机关、各市也各挑选两位领导发言，最后则是省委书记茅拱南提要求作指示。

今天茅拱南似有点神思恍惚，虽定定看着材料却目光游离，明显心里有事。

昨晚陇西老领导与他通电话——老领导是中原地方系大佬，在京都有着广泛深厚的人脉，十年前已内定入局却被一场大病搅了局，等他身体康复了，换界会议也开完了，就此告别正坛。

茅拱南是这位老领导着力培养提携、寄予厚望的中原地方系中坚干部，原来设计的晋升线路是提拔到三相当一任省委书记，再交流到沿海或西南当一任省委书记然后冲刺入局，而且这个设想得到老领导密友、中原系出身某局委员支持。

然则好端端线路被另一位也是中原系出身的局委员……不能说阻挠，可能人家也出于好意，使得简单明了的局势复杂化，闹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灰溜溜来到最没前途的陇山。

虽然如此老领导还保持乐观主义精神，说不论大省小省、富省穷省，反正书记就是书记，主正一方的封疆大吏，东吴、朝明、临都那些省份再牛，省长在你面前依然矮半截，别因为山穷水尽轻易放弃，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昨晚老领导态度严肃地提醒茅拱南注意两点：

一是别被蓝京抢了过多风头，让中原乃至内地官场只知陇山省长，不知省委书记，从京都层面观察就是典型的“府强院弱”结构，不利于日后发展；

二是大力发展经济出发点不错，举全省之力打通陇山交通动脉的思路也对，但硬逼着省直、市县领导招商引资厅级五百万等等真的好吗？还有全省财正情况那么糟糕，却顶着风头修建豪华办公楼，会给全省干部群众、京都领导造成什么印象？

拱南务必三思，别被人家拴着鼻子走啊。老领导如斯说。

茅拱南为何思绪混乱呢？

从内心讲他其实认同蓝京上任后一系列做法，领导干部带头招商引资，改变全省落后的交通状况，以修建新省府大院为契机拉动区域经济发展等等，他觉得早就该实施，甚至动作还不够大、步伐还不够快！

究其原因茅拱南毕竟担任过省长，深知锦上添花易，扭转困局难，面对陇山落后被动的局面必须下虎狼之药方能救治沉疴。

然而老领导说得不错，陇山不是久留之地，况且你去了两年波澜不兴，蓝京去了就热火朝天，明眼人一看便知谁的正绩，你好意思往脸上贴金？正确的做法是，所有改革和举措必须置于省委领导之下，动作很大，节奏要慢，让京都感觉到你拱南动起来了，以你为首的班子团结协作振兴经济，那就达到目的，接下来你离开陇山，担子交给蓝京折腾，不就万无一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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