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９７６章 一鱼多吃

元旦过后省府大院的正府楼、省直机关都在加班加点，规划院、设计院、建筑院、工程院等更忙得没日没夜，剑北关从山顶到峡谷也处处闪着人影，所有人都围绕蓝京的命令猛赶进度。

都知道这位新任省长性子急。

调到省纪委享了几天清福的秦铁雁——代金林担心他严刑逼供不敢交办案子反而乐得轻松，听说蓝京空降陇山采取的大动作后心急火燎打来电话，劈头道：

“你小子还没吸引西泰峰山体滑坡的教训，居然还敢搞跨山大桥？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这种工程最容易耍阴招玩花样！”

省长被称作“你小子”，全华国恐怕只有秦铁雁说得出口，也只有蓝京受得下来。

蓝京笑笑道：“铁雁啊你查查记录，哪个盘山公路敢建在容易山体滑坡的山峰上？不要命了！放心好了，这边山体相当坚硬致密，拿炸药炸都费劲，所以才放弃挖隧道的方案改为盘山公路。”

“你以为西泰峰石头不结实？只要有想法，千方百计都能做得到，我不在身边全程监视保护，当点心啊你！”

秦铁雁警告道。

“目前为止我都做的好人好事，不象在金河专门挖人家命根子，处境还不错，”蓝京笑道，“对了，那俩案子后来没人提，天泰大桥也正常使用？”

虽然离开朝明，其实蓝京心里留下无数遗憾，包括临行前没能与施若桐见一面。

后来再想想，不见也好。

秦铁雁冷笑一声，道：

“官方肯定不提，但封得住老百姓的嘴吗？好端端副省长怎会自杀，朝明首富突然跑到国外不再露面，一大批领导干部或失踪或主动辞职或被贬黜，大家都看在眼里，难道不会琢磨么？天泰大桥则成了旅游打卡点，每天安排几辆车子来来回回，一大批游客站在观景台拍几张照片到此一游，至于山体滑坡那片区域虽然按大领导要求全部清理并加固到位，还是没人敢从面前经过，里面那些景点……重启的话又要耗费一大笔钱，也没必要，大概永不见天日吧。”

“相比之下景点真是最无足轻重的，青牧山自然风光处处是景，根本不缺那些拙劣且粗制滥造的人工景点！”

蓝京道，“你那死对头呢，还活蹦乱跳？”

“那家伙啊……”

秦铁雁会意指的是副省长庄静波，蓝京接受钟组部领导提拔谈话时有意摆了他一道，强调指出分管公安副省长超龄服役的弊端，地方特别省城有些案子查不下去、查不透彻，不能不说与此存在关联。

作为省部级层面领导，话到这个程度已经到位了，钟组部领导慎重其事记录下来并表示回去向更高层级领导汇报。

秦铁雁笑道：“那家伙现在象缩头乌龟，根本不出席公开活动会议，偶尔有几次可能听说我参加，他就不来了……我是不惯着他，见了面就敢指着鼻子骂，怕什么？他有本事抓到我违法乱纪证据！”

“你也别太嚣张，审讯期间动手打人就是违法行为！”蓝京道。

“那个……你已经查明是诬告嘛……”

秦铁雁厚着脸皮道，“反正听说那家伙萌生退意，准备到人大弄个副职，不过有可能条件没谈拢，还在私底下接触之中。”

“顶多也就这一步，唉……”

蓝京长长叹息道，“铁雁，说句心里话我比你更不甘心，但现状就是这样，根本没有百分之百的胜利，咱俩能够不断地坚持、不断地斗争，达到百分之六十就很知足，七十就算大胜。”

“没有七十，”秦铁雁也深深叹息，“金河两桩案子我只给自己打及格，不满意之处太多太多……再捱一年帮我换个地方吧，实在不想呆在朝明，哪怕……哪怕黄砬都行。”

蓝京笑道：“哪怕，你好像不情不愿的样子，可惜钟组部未必让，因为你跟柴明舟有渊源，跟伊宫瑜又熟，不考虑回避因素么？再想想，我觉得碧海是个好地方。”

两人讨论了将近半小时才挂电话。

无独有偶，目前身居高位的梅花、解雨欣两位副省级城市书记也不赞同兴建跨山大桥，理由是：

不吉利。

伊宫瑜担心自己说了没用，特地搬出柴明舟劝解，道历来重大工程都不能“逆势”，严毅呈搞砸了青牧山，石应铨不信邪捡起来再干，结果一败再败覆水难收。

在老领导面前，蓝京也说了真心话：

自己为什么能以黑马之姿突兀提拔到陇山当省长？撇开京都层面复杂难测的内部因素不提，“蓝京擅长抓经济”肯定是台面上的理由，不管各方如何算计、如何博弈、如何平衡，有一点不容否认即都希望陇山摆脱当前困境，跟上时代发展步伐。

因此促进陇山经济发展是空降后的首要任务，既需要证明自己，也是形势所迫，陇山状况已事实上成为整个中原地区的累赘与包袱。

蓝京继续说：

认真研究陇山的基本面和整体情况后，前景相当悲观，预计二十年都达不到朝明现有水平，核心问题出在营商环境和从上而下公职人员理念方面，朝明那边考虑企业带动经济发展，提高就业率，增加老百姓收入；陇山这边琢磨怎么狠狠宰割上门投资的肥羊！

以前在七泽、紫寺、围城的做法根本行不通，无休止的盘剥和刁难会吓跑投资者，也让项目寸步难行，毕竟蓝京只有一双眼睛，哪里照应得过来？以陇山各层各级干部难看的吃相，恐怕十个薛立权，长三头六臂都守不住。

蓝京最后感慨地说：

集全省之力搞交通大动脉只是提的口号，真正精髓是选取抽调一批精兵强将打歼灭仗，其核心在于用相对放心的一小群人来掌管最大限度资金，搞陇山史无前例的大工程。

这群人当中会不会出现腐败分子？肯定会！腐败的果实需要有肥沃的土壤，有些人看似一脸正气两袖清风，可能是没机会捞，一旦面对数以百万、千万的唾手可得的诱惑，他挡得住吗？

你挡得住吗？

世间有多少人真正挡得住？

但工程资金被一两个贪污，总比被一群狼吞噬好得多，那个追讨起来太费劲而且挥霍、转移、洗白速度很快，我只揪住一小撮人相对轻松得多。

一旦打通交通大动脉，便等于打通经济命脉，山里的资源能够源源不断出去，山外的先进理念、管理风格、资金技术等一涌而入，陇山必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蓝京道我再跟老领导说句托底的话，几百亿资金拢在手里，砸在路上，总比被那帮家伙瓜分得七零八落好得多，那个什么时候轮到老百姓沾光？我当省长期间即便一事无成，起码把路修成了，让封闭的陇山变成开放的陇山，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柴明舟总算听明白其深意，深深叹道你想得太远了，把陇山整个班子都甩在身后，我担心没人跟得上你的步伐呀。

蓝京静静地说那我就孤独前进，义无反顾，多年以来不是一直这样吗？

省正府办公厅安排省陇剧团汇报演出定于腊月二十一晚，地点在会务中心大礼堂，通知发出后老领导老同志都很感兴趣，又听说蓝京也亲自到场观看，觉得新来的省长重视地方戏是件大好事，纷纷表示肯定准时出席。

如郭安民所预料，省长亲自参加、老领导老同志悉数观看，就连省委书茅拱南都说“一块儿热闹热闹”，他一表态，其他处于观望状态的省委常委顺势全部出席。

很普通的汇演立马升格为省四套班子外加老领导老同志、省府大院全体参与的高规格活动，是近几年来陇山文艺界最隆重的大事！

郭安民压力相当大，连续三个晚上与文广厅、陇剧协会、陇剧团领导会商汇演的每个步骤、每个细节：

要坚决贯彻省长关于“精品化”的指示，挑选、创新出让人眼睛一亮的片段，最好上场三分钟就爆个满堂彩，接下来演员们情绪便放松了，更能发挥好的状态。

又不能过于商业化，毕竟汇演主要给老领导老同志和省委领导看，必须要呈现地方戏原汁原味的部分，这方面茅拱南、蓝京等外省领导不懂，但胥勇等本土系领导懂，应该高八度的地方你达不到，应该顿挫悠扬的地方你一掠而过，观众听了就不满意。

还有出场次序也有讲究，剧团方面想着让卢璐第一个上，立马遭到郭安民反对，说她本身没有挑大梁的经验，重压之下有可能失声跑调、动作变形，要往后面压一压，让平时唱主角的上，先把场子压住。

关于卢璐唱哪出戏，里面学问深了，既要最容易出彩，引起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又要形成众星拱月效果，突出其主角气质，这样省长就会很高兴。

省长高兴了，剧团经费、编制、地位等等都不是问题。

听了郭安民细致周密的要求，从厅长到团长都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着手，确实陇剧几十年如一日都这么有板有眼，遵循惯有的套路在唱，从没想过筛选精品，创新更无从谈起。

因为原汁原味与创新时尚根本无法融合。

郭安民笑笑，深沉地说：“今晚第一场排演，届时让卢主任代表剧团向蓝省长请教请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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