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天宪敕令, 愿力洪流

摄政王府，静室。

沈浪缓缓睁开双眼，那双仿佛洞悉世间一切因果的深邃眼眸之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着整个“京城法域”的被动运转，正在极其缓慢地消耗着两样东西——他从巡界使那里掠夺来的神性本源，以及从京城数百万生民心中汇聚而来的人间愿力。

“神性本源如同启动资金，用一点少一点。人间愿力虽能自行恢复，却也只是涓涓细流。”

他的内心独白，冰冷而又清晰。

“被动防守，只会坐吃山空。我需要一场盛大的祭典，一场足以让整座京城的民意都为之沸腾的献祭，来将这涓涓细流，汇聚成真正的江河湖海。”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

一个足以最大限度激发民意的事件。

心念微动，沈浪的意识瞬间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降临于锦衣卫北镇抚司最深处的档案库。

这里存放着大明建朝以来所有的积压卷宗，每一份都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历史，一桩未解的悬案。

然而，沈浪看的不是文字。

在他的感知中，这数以万计的卷宗不再是泛黄的纸张，而是一团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情绪与因果聚合体。

大部分卷宗是暗淡的灰色，代表事件已了，因果终结。

但其中，却有一卷，正散发着一股几乎要冲破屋顶的、漆黑如墨的滔天怨气！

在那无尽的怨毒与不甘之中，还包裹着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金色善念，正被那黑色的构陷死死压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就是你了。”

沈浪的意识瞬间锁定了那份卷宗。

【前兵马大元帅杨烈谋逆案】。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接“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金銮殿上，忠心耿耿的老元帅杨烈，手持先皇御赐的金鞭，怒斥着勾结外敌、贪墨军饷的奸佞。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嘉奖，而是一张早已罗织好的、由无数伪证构成的弥天大网。

他看到了奸佞小人是如何伪造信件，买通证人。

他看到了那位曾经英明神武的君主，是如何在猜忌与谗言中，下达了那道令三军将士为之齿冷的抄家灭族之令。

他看到了老元帅在刑场之上，没有半分恐惧，只是仰天长啸，血泪纵横，发出了对这昏聩朝堂最恶毒的诅咒。

满门忠烈，尽数屠戮，唯留一孙，被废去武功，终身禁锢。

全城百姓皆知其冤，却无人能为其正名。

“原来如此。”

沈浪缓缓收回了意识，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这不再是破案，而是审判。

他并未召集三司会审，更没有传唤任何证人。

他只是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皇极殿前。

他负手而立，对着脚下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却又重新恢复秩序的京城，伸出了一只手。

他调动体内刚刚稳固的神性本源，以京城万民心中对“杨烈冤案”那丝若有若无的期盼作为引子，口中吐出庄严的法旨，声音不大，却仿佛是天地间的唯一法则，在整座京城清晰回荡：

“冤者，当昭雪！”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间的法则，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却又无可逆转的扭曲！

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卷轴，在他手中凭空出现！

其上没有笔墨，却在一阵阵金色的涟漪中，自动浮现出“杨烈”一案的真相始末！

从奸佞如何勾结，到证人如何被收买，再到伪证如何被制造……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罪人的名字与罪行，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其上！

这道“天宪敕令”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皇城，高高地悬于京城正上空！

城中百万军民，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一抬头，便能清晰地看到那卷轴之上的每一个字！

整个京城，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与愤怒！

“我就知道！杨元帅是冤枉的！”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就在万民激愤之际，神迹，降临了。

城东，吏部侍郎府。

那位当年构陷杨烈的罪魁祸首，如今身居高位，正搂着美妾，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一缕漆黑如墨的火焰，竟从他的七窍之中凭空燃起！

“啊——！”

在无数家丁侍女惊恐的目光中，他被那黑色的“业火”从内到外，烧成了一具焦黑的人形灰烬，连惨叫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彻底沉寂。

同一时间，城西、城南、城北……当年所有参与构陷杨烈，如今依旧逍遥法外的十几名官员、将领，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其身上都瞬间燃起了同样的黑色业火，被当众处决！

而城中一处破败的宅院内，杨家仅存的后人，那位被废去武功、终身戴着镣铐的青年，正怔怔地望着天空中的敕令，泪流满面。

一道柔和的金光自天而降，笼罩在他的身上。

“咔嚓！”

那困扰了他十年、由玄铁打造的镣铐，寸寸断裂！

他体内那早已被废弃的经脉，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获生机！

长年累月的旧疾与暗伤，更是在瞬间一扫而空！

神迹！

这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神迹！

当冤案昭雪，恶人伏法，整个京城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热、更虔诚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叩拜！

“摄政王千岁！不！是圣人！是在世神明啊！”

“感谢圣人，为我大明除了奸佞，还了忠臣清白！”

在沈浪的感知中，京城百万生民那纯粹的感激、狂热的敬畏、毫无保留的崇拜之情，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到足以照亮整个神魂的金色洪流——【人间愿力】！

这股洪流从京城的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向皇城之巅，疯狂地灌入沈浪的体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刚刚因为维持法域而消耗的神性本源，不仅被瞬间补充得满满当当，更是在这股庞大愿力的滋养下，变得愈发凝实、厚重！

他对【善恶有报】法则的理解，也在这场盛大的“审判”中，加深了一层！

他那笼罩全城的“京城法域”，在这股愿力的滋养下，其边界甚至向着城外，肉眼可见地扩张了数尺！

第一次，他尝到了“信仰”的甜头。

……

与此同时，无人知晓的九天之上。

那片由“掌律神君”弹出的“法则之泪”——那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在穿越了厚重的界域壁垒后，并未直接坠落，而是在高空无声无息地融化，化作一缕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道之涟漪”。

这涟漪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它只是在天地间飘荡，寻找着这个世界“法则”最薄弱、最混乱的一环。

它飘过山川，山川的“稳固”法则坚不可摧。

它飘过河流，河流的“流动”法则顺畅无阻。

最终，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飘向了前朝覆灭时，最大的一处古战场。

那里，无数将士的记忆与历史被战火与时间掩埋，充满了断裂的“因果”。

涟漪悄然落下，无声地融入了大地。

一瞬间，古战场附近，一个正在篝火旁给子孙们讲述当年战争故事的老兵，口中的话语突然卡住了。

他想说出那位带领他们获得最终胜利的开国将军的名字，却发现那段本该刻骨铭心的记忆，竟变得无比模糊、扭曲，甚至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爷爷，那位将军叫什么名字呀？”孙儿好奇地追问。

老兵困惑地摇了摇头，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他没有发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太庙之中，那块供奉着开国将军的牌位上，其金色的名字，极其微不可查地，黯淡了一分。

“历史因果”的法则，被撕开了一道无人察觉的、微不可见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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