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空饷

林众邦光喝茶，根本就不接孙志强的话茬。

孙志强尴尬的嘿嘿乐了两声，滋溜了一口缸里的茶水后又开口道：“老哥，你也知道我这人脸皮薄，轻易不开口求人……”

“孙校长啊，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林众邦撂下茶缸，端起架子，“我小女婿那个人性子硬，就是你把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压在他脖颈子上，他都不带弯一下的，我瞧他回拒了你，怕是我去说和也不中用。”

“老哥，今天你女婿去村小授课，我可是恭恭敬敬的接待着，可谁知道，我就一句话没说对，他尥蹶子就跑了，你说这……”孙志强面露难色。

林众邦是谁啊，那是只猫在洞里观景儿的老狐狸，他笑了声道：“孙校长，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吧，我就问你，你为啥宁可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也要让陈河去村小授课呢？”

孙志强叹了口长气，他道：“老哥，谁叫我贪财呢！”

“你也知道，我在村小当这个狗头校长，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就是挂着个好听的名头，出来进去的，人人都得恭维我几句，我这人就是不吃不喝，只要别人夸我两句，我那是比吃了白面馒头还高兴，可……”

“谁家的日子都得过啊，我媳妇打三年前就跟我闹不痛快，他爹原本是铁路局退下来的，有点人脉，在里面给我找了个好差事，每个月50块！餐餐有饭补，可我就是为了这个狗屁校长的名头，硬是没去。”

“这赚钱的营生我不去，我倒捧个穷罐子过得起劲儿。”

“起先我媳妇儿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也不说什么，可前些年，我闺女病了，月月吃药就得十几块，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我媳妇儿是隔三差五的就拿出这事儿掂对我……”

“无奈啊，我只能为了五两米折腰，就想出了个损法子……”

孙志强越说脸越红。

“我给市教育所提供了份材料，说咱们村小想要聘请一位英语教师，市教育所领导很重视这件事情，当即就答应了……”

“我当时也懵了，我没想到市教育所的领导能答应的那么痛快，往后也没人来考察，我就让我外甥女每月弄一份教案递上去，月月就能领到工资。”

“这一领就是三年……”

“合着你这是领空头饷啊！”林众邦道。

孙志强汗颜道：“老哥，我承认这事儿我做的不地道，可这钱我自己也没全私吞，这几年，我给村小添了不少教育设施，孩子们的课外读物都是我自费买的。”

“这事儿你可以去问你家天虎！”

“天气热了我给孩子们买冰糕，天气冷了我给孩子们熬苞米面糊糊拌红糖，我为了村小不说鞠躬尽瘁吧，那也是把我的心掏出来了。”

“老哥，我现在是火烧眉毛了，前阵子教育所发来通知，说是要表彰咱们村小，几个领导来不看别的，就是要看一堂英语公开课，我这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牙都掉了三颗！”

“那天我去村小的路上，遇上了你女婿，我这才想起来，他会英语啊，而且造诣很高，我就想着让他带着村小的学生们临阵磨枪，把英语搞会，好应付那些领导。”

“孙校长，你让我咋说你好呢？”林众邦摊了摊手，“你也是为人师表啊，咋能干出这么……不地道的事儿呢！”

“老哥，你就别臊我的脸了。”孙志强道：“这世上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有，我二话不说我就喝下去！”

“可是老哥，话又说回来了，事已至此，这个窟窿我要是不想法子堵上，将来墙塌了，我就得被砸死！”

“这事儿要是被教育所知道了，我轻则被撸了校长的头衔通报批评，重则都有可能蹲大狱。”

“老哥，你就行行好，帮我找陈知青说和说和，帮我这个忙，我现在是曹操杀了吕伯奢，只能将错就错了！”

“教孩子们英语咱们再议，往后这空饷你还捞啊？”林众邦劝诫道：“孙校长，我大字不识几个，咱俩这身份，说实话，我不配和你坐一个饭桌，也轮不到我说教你。”

“但你一口一个老哥叫着，就冲着你这份敬重，这事儿我得和你唠几句。”

“见好就收吧，别再往深水里趟了。”

孙志强肯定的点头，“老哥，你说的没错，我想好了，只要度过这次难关，过个两三月，我就向教育所递材料，说村小的英语老师辞职返乡了，到时候这事儿就能安心收尾了。”

“老哥，你能帮我这个忙，我肯定不让你白忙活，这样！”

“你孙子今年一年的学费都给你免了，还有陈知青的外甥，一年的学费也免了，过了年，我再给你淘弄几斤鹿肉，那东西大补！”

“你看……”

林众邦略作无奈的点了点头。

陈志强见状松了口气，“老哥，往后你就是我亲老哥！”

说完，他朝着林众邦深深的鞠了一躬。

“孙校长，这可是使不得。”林众邦忙不迭起身接住了孙志强的胳膊，“我估摸你老嫂子是去豆腐坊捡豆腐了，下黑饭就在这吃，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老哥，饭以后再吃吧，我今天来的匆忙，就拿了几个猪蹄子，往后我多带些菜，咱俩再好好喝，天快黑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行，你还得回乡里住，路上小心点。”

“老哥，你留步。”

孙志强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了门外偷听的老大媳妇儿。

只见吴燕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仓惶羞涩的说道：“孙校长，这就要走啊，留下吃口饭呗。”

“不了，改天，改天！”

孙志强出门推着自行车远去。

吴燕忙不迭就往屋子里奔。

“爹，你说这个孙校长准成嘛，真能给咱家虎子免了一年的学费？”

林众邦知道了她在外面偷听，神色不悦的看着她，“我说老大媳妇儿，你这耳朵忒灵了！”

“爹，我这不是见着孙校长来咱家，我害怕虎子在学校闹了啥事儿，我这心里慌，我才隔着窗户听了几句。”

“行了。”林众邦掸了掸身上的烟灰，“都啥时候了，招呼你娘，做下黑饭！”

“爹，晚饭我做，让我娘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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