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遇见
那嬷嬷作势就来搀她，孟娆却不用，利索的站起身。
她素来是倔的。
膝盖因久跪而有些发麻。
“臣妇……明白了，谢娘娘教诲。”孟娆垂下眼睫，身子稳稳的行了一礼，“臣妇告退。”
她的性子不像她母亲。
可两人骨子里都是不肯低头的，这对她们不好。
她不信孟娆真的不知求顾鹤白是更好的选择，可她还是先来找了自己。
到底想起几分曾经的情意，皇后语气松了些。
“去，将前几日太医署送上来的那盒养心安神的丸药取来，赐予孟夫人。”
宫女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紫檀木描金的精致锦盒。
“这药虽不及九转紫金丹，但于调养心神、补益气血上颇有功效，你连日操劳，拿去用吧，也算本宫的一点心意。”
皇后温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
孟娆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锦盒。
锦盒入手冰凉，雕工精美，可见其内药物确非凡品。
但这药或许名贵，却救不了念儿的命。
这份心意，更像是一种安抚，或者说，是划清界限的补偿。
“谢娘娘赏赐。”
粉唇张合，孟娆依旧礼数不差人半分。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去多看，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凤仪宫。
宫道漫长，朱红的高墙仿佛没有尽头，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孟娆只觉得浑身发冷，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失血过多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她脚步有些虚浮，眼前偶尔会闪过片刻的黑蒙。
她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绝不能在这宫闱重地晕倒。
她强撑着，直到走出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厢帘子落下的瞬间，孟娆一直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软软地靠在了车壁上。
她如今太瘦了，瘦的靠在车壁上，先碰到的不是软肉，而是骨头。
硌得生疼。
冰巧在来时便瞧见了，趁她入宫，连忙铺上了软垫，只想让她回来舒服些。
可尖瘦的下巴还是几乎要戳到身上。
冰巧在一旁看得心疼，却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递上温水。
孟娆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勉强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咙。
马车缓缓行驶在喧闹的街道上，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与人的交涉声。
“这位爷，您拦着路是……”
一个略显清朗，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响起：“车内可是汝阳侯府的孟夫人？在下慕容珏，可否请夫人一见？”
慕容珏？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孟娆蹙了蹙眉，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
慕容……珏？
小时候总跟在她屁股后面，圆滚滚像个小汤圆，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缝，奶声奶气喊她孟姐姐的小胖子阿珏？
想起从前，孟娆提着的眉眼也不免舒缓几分，含了几分笑意。
她掀开车帘。
“孟姐姐！果然是你！”见到那张苍白却依旧清丽的面容，男子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忍不住激动起来。
“小郡王？”孟娆有些诧然。
只见马车前立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肤色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小麦色，眉宇间带着一股沙场历练出的英气。
那张脸早已褪去了儿时的圆润，轮廓分明，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那个小胖子的影子。
若不是他自报家门，只怕孟娆也认不出如今的他。
“是我！”慕容珏见她认出自己，笑容更加灿烂，露出一口白牙，与古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我随军去了北疆几年，前日才刚回京，方才在街角远远瞧着像是姐姐的车驾，没想到真是！”
他目光落在她过分憔悴的脸上，笑容敛了敛，染上担忧。
“姐姐脸色怎么这般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面对旧识毫不掩饰的关心，孟娆心头微暖，但多年来的处境让她早已习惯了掩饰。
她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脊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没什么，一点家事罢了，倒是你，在边疆这些年，可还好？瞧着倒是结实了不少。”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愿多谈自己的窘境。
慕容珏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兴致勃勃地说起边疆的趣事。
说他如何从一个小兵做起，如何驯服烈马，如何看大漠孤烟。
他言语生动，神采飞扬。
孟娆静静地听着，偶尔弯唇浅笑。
她知道慕容珏必然没有说得那般轻松，他是前朝太子的子嗣，身份尴尬，尽管皇帝不会让他死了，可也放心不下他。
只身去边疆磨砺，苦必然是不少吃的。
但对方既然说得开心，她自己也当个开心的听客。
阳光透过车帘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尽管憔悴，那份沉淀在骨子里的美丽却藏不住。
慵懒的眉眼垂下，略微苍白的面容更衬她冷艳恣意。
就像倚在窗台的雪色芍药，秾艳凝香。
慕容珏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变得异常认真：“孟姐姐，我听说你在侯府过得并不好，那个楚肆卿根本配不上你！”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我如今虽只是个闲散郡王，但也在军中立了些功，陛下赏了些田产，孟姐姐，如果你愿意，我……我可以带你走！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我们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过得开心自在！”
这话说得突兀而大胆，孟娆愣住了。
她抬眸，对上那双写满了认真和炽热的眼睛。
“带她走？”
猝然一道冷声砸下，生生砸破了原本安详的氛围。
顾鹤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角，距离马车不过十步之遥。
他一身墨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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