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人神共愤

陈大发趁机拍大腿，表情夸张得能拧出水来，

“唉，俩孩子毕竟年幼，当时还以为晓明进茅厕了，就颠颠地跑回家。我一听这事儿，脑瓜子‘嗡’一下——坏事了！立马跟你们小姑说，晓明怕是要出事！”

他说到激动处，手指差点戳到顾玉霞鼻尖：“不信问你们小姑，我是不是当场就喊‘糟了’？”

这话陈大发确实没掺水。

顾玉霞巴不得两家缓和，连忙点头作证：“他那会儿真这么说的。”

崔秋华感激得眼眶发红，说道：“不管结果咋样，你们能来说这些，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大发豪爽地挥手，袖子带起一阵风，仿佛已经立了头等功。

董学民等喧闹稍歇，用笔杆轻叩桌面，把话题拉回正轨：“经过比对，基本可以确定作案工具就是那辆面包车。——对了，看清车牌号没有？”

两个小胖墩互看一眼，同时摇头：“没瞧见！”“好像压根没挂牌子！”

董学民脸色更显凝重：“车牌应该被提前卸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近半年，咱们乡接连失踪了五个孩子了。都是跟你们家一样得情况，全是突然蒸发，线索寥寥，案子到现在还悬着呢。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话音落地，顾大川和崔秋华只觉自己脑子“嗡”地一下子炸开了。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崔秋华哽咽着抓住桌角：“那……那我闺女咋办啊？难道就眼睁睁……”

话未说完，泪已决堤。

顾大川一把揽住自己媳妇，声音同样发抖，却硬撑着安慰：“咱晓明命大，一定能找回来！”

民警们陆续推门而入，有人把警帽往桌上一摔，懊恼地叹气；有人摸出烟，又烦躁地塞回去。

“所长，向局里汇报吧！”

年轻民警小李先开口，嗓子发干，“就咱们这几条枪，真不够看。”

“对，一点规律都没有，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老民警老马搓了搓脸，手心的老茧沙沙响，“再拖下去，孩子可等不起。”

楚航正好推门进来，带着夜风的凉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

他扫了一眼屋里：算上自己，一共七个人，四条摩托，两把手电，这就是全部家当。每个人的肩膀都垮着，像被无形的秤砣压住。

董学民“啪”地合上笔录本，声音不高，却带着砂纸般的粗粝：“放弃？咱们穿上这身皮那天，字典里就没这俩字！——研究方案，马上！”

楚航一步跨到桌前，手指在地图上戳出一个圆，

“突破口在面包车！咱们全乡登记在册的面包车一共三十七辆，今夜全部过筛！我请求——立刻联系邻乡派出所，协查交界路段，万一罪犯跨区逃窜，也能堵个正着！”

“同意！”

董学民点头，眉头却依旧拧成绳，

“可协查函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盖章下发。今晚——先靠咱们自己！”

他“哗”地铺开手绘辖区图，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道急促的线，

“楚航，你熟门熟路，温泉镇归你；小李，管庄；小马，张寨；小宋，李家村……”

每点一个村，就有一颗脑袋凑过来，眼睛跟着笔尖走，“记住——车牌缺失、车身新喷、夜间急行的，一律重点盘查！”

“摩托留给远的，楚航你步行抄近道！”

董学民把钥匙抛给远处的民警，转头盯住所有人，声音陡然拔高，

“天黑、坡陡、路滑，都给我把命看紧了！发现可疑车辆，别英雄主义，立刻回呼——抓人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你们全须全尾地回来！”

“是！”七道声音同时炸开，像七束探照灯劈进黑夜。

楚航最后一个转身，看了看顾家众人。

对于这一家人，他有太多得话了，但是现在他说什么都显得尴尬。

门“砰”地合上，摩托的轰鸣声撕破夜空，车灯像一把把白色长剑，劈开黑暗，直奔各自的山道。

“我也去找。”

崔秋华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顿了顿又补一句，“咱们分头找，不拖累你们。”

顾玉霞怯怯地往前半步，手指绞着衣角：“温泉那边……我娘家有几房远亲，地头熟，可以带路。”

“对！全家总动员！”陈大发胸脯拍得山响，“多一双眼睛多一条线，走！”

董学民没时间客气，重重点头：“成！麻烦乡亲们！”

“啥麻烦？亲戚里道的！”陈大发咧嘴一笑，揽着俩儿子就往外冲。

刚跨出门槛，夜色里晃进两个人影——一个背着另一个，脚步急促，直奔值班室。

陈大发眯眼一瞧，心里“咚”地声鼓：正主来了！

“小远？”崔秋华声音发颤，手电光抖得跟筛子似的，“找着晓明了？”

顾辰远喘得肩头发抖，一句话把众人刚冒头的喜火浇灭：“不是晓明。”

希望瞬间塌方，崔秋华眼泪刷地滚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拽住顾大川得袖口：“走，咱找咱的！”

顾大川咬唇点头，快步冲进黑里。

陈大发脚底下黏了胶，犹豫是追出去还是留下来跟顾辰远“唠”两句显摆功劳，最终朝顾玉霞摆手，

“大晚上的，妇道人家别瞎跑！我带俩小子去就行。”

突如其来的体贴让顾玉霞受宠若惊，忙不迭点头：“好，我留这儿跟小远说句话。”陈大发心里的小鼓早就敲得“咚咚”响，脸上却硬绷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肃穆，抬手朝顾辰远挥了挥，声音压得沉痛万分：

“我们去排查那辆面包车，你安心等消息，别着急。”

顾辰远满头雾水，眉头一拧：“什么面包车？”

“让你小姑跟你细说，咱得抢时间！”

陈大发不再解释，左右手各箍住荣华富贵，半拖半拽，大步流星冲进夜色。

该放的“人情炮”已经放完，接下来若能真把孩子找回来，这份天大的人情就算扣瓷实了。

日后自己要是求到顾辰远头上，他好意思翻脸？

院子里只剩夜风卷尘，顾辰远顾不得细想，转身走到董学民跟前，声音低却干脆：“董所长，我报案。”

董学民一愣，钢笔还夹在指缝里：“你家爹娘刚报过，这是又出什么岔子？”

“不是我妹得那个，是另一桩案子。”

顾辰远微微侧头，露出背后那张惨白枯瘦的脸，“是她要报案。”

董学民目光一凛，压低嗓音：“哪一类？”

“轮奸、非法拘禁、长期凌辱。”顾辰远咬字如钉。

董学民脸色“唰”地变了，抬手示意进屋：“大案！——验伤得等女民警，先做笔录，快！”

“我担心对方闻风就跑。”

顾辰远紧跟其后，声音冷得渗人，“罪名坐实，起步十年，搁谁都得逃。”

“明白！”董学民回身拉开值班室门，“进来，立刻陈述，我同步安排布控！”

顾玉霞心里跟明镜似的：录口供、画押、布控，这些她插不上手，可能让外甥在这节骨眼上感受到一星半点家的温度，也算没白跑。

她悄悄攥了攥顾辰远的袖口，又轻轻在谢容背上抚了两下，像给受惊的小猫顺毛。

所长办公室灯光惨白，董学民把记录本摊在桌中央，钢笔横放，像一把待出鞘的刀。

董学民越听眉心越紧，听到“全家老少齐上阵”时，腮帮子鼓起两道硬棱。

最后一字落地，他“啪”地一拍桌案，墨水溅得满纸星子，人在屋里来回疾走三圈，风把灯罩吹得乱晃，像也被怒火点着。

“人神共愤！”他收住脚，嗓子压得低却止不住颤，“若属实，简直是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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