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209突如其来的变故二姐来信意外消息
和林见月商谈之后,阳光明的心思便全然转回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上。
那日分别时,林见月眼中隐含的期待与羞涩,如同投入他心湖的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让他更觉肩上责任重大,恨不能立刻将这份关系正大光明地宣之于众,得到家人的祝福。
他原本打算尽快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母亲,乃至全家坦白他和林见月之间萌生的情素。
为此,他已经在心中反复斟酌,打好了腹稿,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如何得体地介绍林见月的为人与品性。
他甚至预演了父母可能提出的种种疑问与担忧:家境如何?性情是否真如他所言那般好?未来如何规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自那次晚饭时母亲颇为急切的催婚之后,张秀英的态度似乎忽然缓和了下来,变得不再那么紧迫盯人。
接连数日,她照常天不亮就起床,为一家人准备热气腾腾的早饭。下班后,清洗衣物、打扫房间。得了空闲,她会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择菜,一边和同样忙碌的邻居们聊上几句家长里短,内容无非是菜价的涨落、哪个商店有不要票的物品出售等。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日常劳作后的满足笑意,却独独没有再提起要给阳光明介绍对象的事,甚至连旁敲侧击的打探都消失了。
仿佛那晚的急切催促,只是一阵偶然刮过的风,风过之后,便再无痕迹可寻。
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静”,反而让已经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备、甚至隐隐有些“应战”心态的阳光明有些措手不及,就像蓄足了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柔软的棉花上,无处着力,心中反倒生出几分不确定的忐忑来。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或许母亲是听进了自己那番“先立业后成家”、“晚婚晚育是新风尚”的说辞,觉得有些道理;又或是她亲眼看到他的案头总有看不完的文件,体谅他工作的繁重与压力,暂时将此事按下了。
既然母亲不再追问,他便也乐得清静几天,正好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更周密地思考一下如何向家里开口更为妥当。
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直接关系到他和林见月的未来,需要选择一个大家都轻松愉快的时机,气氛融洽,再郑重其事地提出才好。
仓促之间,若是气氛不对,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他想着,周末休息日,一家人都在,忙碌了一周后,身心都较为放松,饭后泡上一壶茶,聊聊一周的见闻,是最合适的时机。
他打算等到星期天,吃过晚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茶闲聊时,再自然而然地引出这个话题。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母亲或许会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父亲可能会沉吟一下,然后问几个关键问题;兄嫂大概会送上祝福……他希望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厂里的工作依旧繁重,各种会议和报表,将他的时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偶尔会在会议的间隙,或是埋头于数字海洋的片刻喘息中,想起林见月,想起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想起她微微低头时颈后柔和的线条,想起她听到要见家长时那羞涩又勇敢点头的模样,嘴角便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期待,也随着日历一页页翻过,周末的临近而愈发清晰、迫切起来。
林见月那边似乎也保持着默契的安静,没有催促,只是在他偶尔打电话时,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同样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然而,生活的节奏总是充满意想不到的变奏。
还没等到他预设好的那个周日,一个来自远方的消息,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提前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酝酿,将他的注意力彻底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周四的下午,阳光明正在财务科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审核一份年度汇总报表。
他眉头微蹙,手中的钢笔不时在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勾画、批注,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其中。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老旧的黑色拨盘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骤然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略有些不耐地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沉浸工作的干涩:“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厂门口传达室老李熟悉的大嗓门,夹杂着些许嘈杂的背景音:“是阳光明科长吗?这里有你的一封信,东北寄来的,看着还挺厚实!”
“东北?”阳光明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哦……好的,谢谢李师傅,麻烦你了,我这就过去拿。”
放下电话,他握着话筒的手停顿了片刻,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与隐约的不安。
东北来的信?还很厚实?
他在东北并没有太多的社会关系,除了……二姐阳香梅。
他本想亲自去取,但手头的工作正到紧要处,便给科室里年轻腿脚勤快的小刘打了个电话。
很快,小刘就把这封信给他取了回来,交到他的手里。
信封是那种最常见的黄褐色牛皮纸,略微泛黄,质地粗糙,右下角写着寄件人地址:黑省××县靠山屯大队。
字迹清秀工整,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用力,透着一股郑重其事的味道——一看就是二姐阳香梅的笔迹。
阳光明的心头莫名地紧了一下,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更加清晰了。
他放下手中的白色陶瓷茶缸,拿起那封信,仔细端详、掂量。
信确实比平时要厚实得多,捏在手里颇有些分量。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熟练地沿着信封口小心地撕开。
信纸有好几张,写得密密麻麻,字迹工整,墨水的颜色略有深浅差异,显然是分了几次,在不同时间写就的。
“小弟,见信好。上次收到你的来信和寄来的东西,都很及时,谢谢你了。
东北这边一切都好,天气转暖了,土地也变得松软,地里活儿也开始忙了,就是风沙还是有点大,出门总要蒙着头巾,不然回来就是一脸土……”
信的开头依旧是例行的问候和报平安,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些日常的琐碎。
阳光明快速浏览着,试图从中捕捉更多的信息,心里那点莫名的预感却越来越清晰,像一片逐渐积聚的乌云。
他知道二姐的性子,内向、懂事,通常报喜不报忧,若非有极其重要、不得不详陈的事情,绝不会写这样厚实的一封信,浪费邮费。
果然,翻过一页,信的内容陡然转折,笔迹似乎也更深了一些,仿佛书写者在下笔时格外用力。
“小弟,写这封信,主要是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心里反复挣扎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希望你看完后,不要生气,也能冷静下来,试着理解姐姐的苦衷和选择。”
阳光明的心微微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信纸。他预感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发生了。
“我……我在这边处对象了。是罗兴邦。”
看到“罗兴邦”三个字,阳光明的瞳孔猛地一缩,眉头瞬间拧紧,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纹路。
怎么会是他?那个看起来憨厚朴实、总是带着点腼腆笑容的东北青年?他还是二哥的好友,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去年冬天在靠山屯见到那个年轻人的形象:高大壮实,皮肤因常年户外劳作而显得黝黑粗糙,手掌宽大布满老茧,话不多,但眼神诚恳,做事踏实,在二哥的事上忙前忙后,出力很多。
当时他还觉得这人重情义,可靠,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和二姐走到了这一步!
他压下心头的剧烈震动和陡然升起的一股无名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每一个字都读得格外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点关键的信息和细节。
“我知道,你一直反复叮嘱我,千万、千万不要在插队期间结婚。
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敢忘。
上次你来,还有后来每次通信,你都说,结了婚,档案上落了‘已婚’,再想回城就难如登天,等于把自己一辈子拴在这黑土地上了。
这些道理,我都懂,也都牢牢刻在脑子里,不敢或忘。”
我也一直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看着身边一起插队的姐妹,有的受不了这里的苦寒和寂寞,匆匆找了当地人嫁了,生儿育女,一辈子留在这里,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彻底断了回城的念想,我心里也替她们惋惜,也更坚定了自己不能走错路、不能冲动行事的决心。
我一直盼着,等着你说的那个回城政策松动的一天,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魔都,回到咱们家,回到爸妈身边。
可是,小弟,有些事情,它来了,就是来了。
感情的事,真的不由人控制,它悄无声息地生长,等到发现时,已经深深扎根在心里了,想要拔除,会很痛很痛。”
阳光明仿佛能透过这工整的字迹,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姐写下这些话时,脸上那种混合着甜蜜、坚定、又带着几分对家人深深愧疚的复杂神情。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滞重。
“我和兴邦……不是一时冲动。是慢慢相处,日久生情,越来越觉得他这个人可靠,踏实,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
二哥出事那段时间,他忙前忙后,出力最多,这些你都看到了。
后来你们走了,我留在这里当民办教师,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心里常常发慌,夜里总是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星星想家。
他隔三差五就来学校看我,帮我从井里挑水,冬天帮我拉煤,生炉子,怕我冻着。
学校里桌椅坏了,他二话不说就拿工具来修,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在乎。
屯子里有闲汉或者长舌妇说什么难听的闲话,他也总是第一时间挡在我前面,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
他话不多,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心细,知道我想家,就常跑十来里路去县里邮局帮我问有没有南边来的信,每次收到家里的来信,他总是比我还高兴,咧着嘴笑。
我腊月里生病发烧,躺在那冷冰冰的宿舍里,是他冒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里夜路去公社卫生所给我买药。
回来时,浑身都是雪,像个雪人,冻得嘴唇发紫,说话都哆嗦,却第一时间把捂在怀里的药递到我手里……
慢慢的,不知不觉中,我就觉得,这个人,可以依靠,值得信赖。心里就有了他,再也放不下了。
看到他累,我会心疼;看到他笑,我会开心。这种感觉,小弟,我想你能明白。”
阳光明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他了解二姐,她不是那种肤浅、会被花言巧语或者小恩小惠轻易打动的姑娘。
她性格内敛,感情细腻而深沉,对待感情极其认真而谨慎。
她既然这么写,如此详细地列举这些点滴,那罗兴邦必然是付出了实实在在的、经年累月的真心,用行动一点一滴地浸润、温暖了她那颗在异乡倍感孤寂、冰冷的心。
他甚至可以想象,在他和二哥都离开之后,东北只剩下二姐一个人,罗兴邦的存在,对二姐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慰藉与支撑。
“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怕我为了感情冲动,头脑发热,断送了一辈子回城的希望。
小弟,你放心,这一点,我和兴邦早就反复商量、讨论过无数次了,也是我们能够最终决定在一起的前提。
如果结婚的代价是注定一辈子留在农村,永远面朝黄土背朝天,再也回不了家……我……我可能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爱情再美好,如果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想我可能也会退缩,不敢迈出这一步。”
看到这里,阳光明稍微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松弛了少许,但心依然高高悬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关键的内容、二姐做出这个决定的底气,还在后面。
“兴邦他……家里情况还好。
他爸妈都是县里小单位的干部,虽然职务不高,但总算有些门路和人脉。
他们家里已经在积极运作,给兴邦办理招工回城的手续,应该很快就能批下来,最晚不会超过今年年底。
这事已经跑了很长时间,前后打点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道手续盖章了。
为了能娶我,兴邦也向我郑重承诺,他回城之后,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我也弄回城。
他爸妈也同意了,表态说只要我俩定了,成了一家人,肯定会一起使劲儿,绝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农村。
他们说,这事虽然要花钱托人情,但已经有了眉目,操作空间很大,肯定能办成,无非就是花费多少和时间早晚的问题。
小弟,我知道,离家几千里,远嫁东北,以后想回趟家都难。这点,我心里也很难过,非常舍不得,觉得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们。
每次想到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见一次面,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晚上偷偷哭过好几次。
但是,能和兴邦在一起,我们又能一起进城工作,脱离农村,这对于我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了。我不敢再有更高的奢求。
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我觉得应该鼓起勇气抓住它。
兴邦和他家里愿意为我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和心力,也足见他们的诚意和对我的重视。
所以,我考虑了很久,前思后想,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接受兴邦,今年之内就把婚事办了。
我同时给家里爸妈也写了信,说明了情况。两封信同时寄出,估计到达的时间也差不多。
我知道,爸妈可能会难过,会舍不得,会担心。
他们年纪大了,我本应留在身边尽孝……但我最希望的,还是能得到你的理解和支持。
你一直为这个家操心,为我打算,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甚至可能影响到我最后的决定。我怕你生气,怕你失望。
小弟,希望你能祝福我们。希望你能明白,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经过漫长挣扎和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是我在现实的夹缝中,为自己争取幸福的一种方式。”
信的最后,是阳香梅的署名和日期。在署名旁边,还有一小行后来添加的字,墨迹略新:“随信附上我和兴邦在县里照相馆拍的照片,你看看,也给爸妈看看。他拍照时紧张得很,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阳光明这才注意到信封里还有一张硬硬的照片。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合影,带着照相馆特有的布景风格。
照片上,二姐阳香梅和罗兴邦并肩坐着,二姐的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浅浅笑容,眼睛里有着光,比去年见她时显得精神了些,但也清瘦了些。
罗兴邦则坐得笔直,身体微微倾向二姐这边,穿着明显是簇新的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表情严肃中透着明显的紧张,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但眼神明亮而真诚,透着一股憨厚劲儿。
阳光明缓缓放下信纸和照片,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久久无言。
窗外的机器轰鸣声似乎被隔绝了,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透不过气来,又像压着一块巨石,闷闷地发疼。
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反复告诫、试图避免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尽管二姐在信里条分缕析,尽可能地说明了情况的“乐观”之处——罗兴邦即将回城,并且承诺也会帮她回城,对方家里有门路,事情肯定能成。
但阳光明深知现实的复杂与诡谲,这种基于“承诺”的未来规划,在真正白纸黑字落实、户口档案迁出之前,都存在巨大的、难以预料的风险和变数。
政策的风向变幻莫测,办事人员的更替,环节中意想不到的卡壳,甚至所需花费的数额超出预期,都可能成为拦路虎,让希望化为泡影。
世事难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更何况,即便一切顺利,二姐也要远嫁东北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小县城,从此与家人相隔数千里。
魔都和那个东北小城,无论是气候、饮食、生活习惯还是文化氛围,几乎是两个世界。
以后见面之难,可想而知。
父母年事渐高,身体偶尔也有小恙,如何经得起这样的离别?女儿远嫁,对于父母而言,不啻于心头割肉。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拧着,喘不过气来。
那个罗兴邦……阳光明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去年冬天那个高大憨厚、手掌粗糙、眼神诚恳的东北青年形象。
印象里,那人确实还算朴实可靠,对二哥也够意思,忙前忙后,毫无怨言。
但是,印象好是一回事,要把自己亲二姐的一生托付给他,让她远离所有亲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开始新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阳光明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不舍得。
不是看不上他这个人,纯粹就是因为距离太遥远,未来的变数太多,实际情况让人无法彻底放心。
这小子,看上去老实巴交,没想到竟然偷偷摸摸地、悄无声息地拿下了二姐的芳心!
阳光明此刻对那个未曾深交的罗兴邦,确实生出些复杂的情绪,有点牙痒痒的感觉。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反对的理由是什么?说罗兴邦不可靠?
缺乏根据,反而可能伤害二姐的感情,而且二姐信里列举的桩桩件件,都表明那人付出了真心和实际行动,经受了时间的考验。
说招工回城不靠谱?空口无凭,而人家家里有门路,信誓旦旦承诺一定能办成,相比自己那个基于分析和预感、却迟迟未见影子的“政策即将松动”的预言,似乎罗兴邦家那个“已经有了眉目”的招工机会,反而显得更具体、更触手可及一些。
说远嫁不好?这确实是最大的问题,也是他心中最深的芥蒂,但放在“爱情”和“共同回城”这两个对二姐而言极具分量的筹码面前,似乎又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理解为不顾她的幸福。
看来,二姐是铁了心了。
她专门给自己写这样一封详细解释、几乎算是“陈情”的信,与其说是征求同意,不如说是希望说服自己,求得自己这个一向有主见、被她所信赖的弟弟的谅解和祝福。
以他对二姐的了解,她性子外柔内刚,平时温和顺从,顾全大局,但一旦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做出了关乎自己幸福的重要决定,确实很难再被外力轻易扭转。
难道就这么认了?接受这个现实?
阳光明心里充满了不甘、忧虑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厂房之间匆匆走动的工人们。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轨迹,各自的难题与抉择。
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是如何消化二姐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以及如何向父母、尤其是母亲,解释这个他们很可能难以接受、甚至会感到伤心的消息。
他几乎能想象到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惊讶,不舍,担忧,甚至眼泪。
这件事,必须得让家里人知道,不能隐瞒。他不能独自承担这个信息,也不能擅自做出任何决定或表态。需要大家一起商量,统一口径,至少是统一情绪,再去给二姐回信。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坐回桌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然后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二哥阳光耀的办公室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哪位?”是阳光耀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显然是刚从忙碌中抽身。
“二哥,是我,阳光明。”阳光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不透露太多情绪。
“明明啊,啥事?”阳光耀的声音提高了些,似乎有些意外小弟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
通常来说,除非有急事或者工作需要交接,否则阳光明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他。
“下班后,你和二嫂直接回家一趟。”阳光明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但又不失严肃,“有点事,比较重要,得家里一起商量一下。”
“什么事啊?电话里不能说?我这儿还有点活儿没完呢。”阳光耀好奇地问,语气里并没太当回事,以为可能是家里什么日常安排或者父母的小事。
“二姐从东北来信了。”阳光明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补充道,“内容……比较重要,关乎她以后的安排。等回家再说吧,电话里不方便。”
他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具体内容,主要是不方便在电话里细说。
一听是远在东北的妹妹来信,而且小弟语气罕见地严肃,阳光耀也立刻正经了些,意识到了可能不是什么寻常家书:“行,知道了。我跟心蕾说一声,下班就回去,一定尽快。”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试探,“妈妈……知道了吗?”
“还没。下班后,咱们四个一起走,走的早就在大门口等一等。二姐写信的事,等回家之后再一起说。”
“好,那一会儿见。”阳光耀说完便挂了电话,他今天的工作很忙,被催得很紧。
挂了电话,阳光明也无心工作了。他把信和照片仔细地叠好,重新放进那个牛皮纸信封里,然后又小心地放入随身携带的旧挎包内层,拉上拉链,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封存这个令人烦恼的消息,让它晚一点去搅动家里的平静。
剩下的时间,他勉强自己集中精神处理了几件紧急的公务,但效率极低,心里总像揣着个兔子,七上八下地惦记着这事。
还会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只觉得那指针仿佛被粘住了一般,走得格外缓慢。
阳光明起身用搪瓷杯泡了杯浓茶,希望通过苦涩的茶香让自己静下心来,但效果甚微,舌尖品尝着茶水的苦涩,心中却翻滚着更复杂的滋味。
下班铃声终于响起,尖锐而悠长,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阳光明立刻拎起挎包,快步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下班的同事,互相打着招呼,说说笑笑,讨论着晚上吃什么或者去哪逛逛,洋溢着一天工作结束后的轻松氛围。
但这轻松愉快的氛围却与阳光明此刻沉重、纠结的心情格格不入,他只能勉强点头回应几句,便匆匆下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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