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帝.师四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帝.师四问
老者指了指石桌旁的棋盘。
黑白棋子整齐地码在紫檀木盒中,棋盘上落着几颗残子,星罗棋布间隐见厮杀痕迹。
显然,棋盘里的棋子是刚下到关键处。
“老夫多年未曾与人对弈。”
“今日见你有护民之心,便陪你手谈一局。”
言毕,老者指尖轻抚过棋盘边缘的雕花。
雕花是几株傲骨寒梅,刀工遒劲,似有风雪扑面而来。
王白虽非棋中高手,却也在前世玩过不少。
俯身细看棋局...
黑棋如黑云压城,已将白棋大龙围得水泄不通,棋筋被断,气数将尽。
然,在右下角不起眼的星位旁,三两颗白棋斜斜落着,竟藏着一道隐秘的断点。
若能抓住时机断入,便可借势活出一片新天地。
眼前棋盘之局,正如眼下的北境。
张承宗的铁骑似黑云压境,司马策的权柄如暗流汹涌。
看似绝境,却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晚辈技疏,恐难入老先生法眼。”
王白拱手坐下。
紧接着,指尖捏起一枚莹白的云子。
云子入手温润。
“但既蒙老先生不弃,晚辈便斗胆一试。”
思考片刻,王白到道。
闻言,老者微微一笑,捏起一颗墨黑的棋子,“嗒”一声落在天元旁,攻势凌厉。
“请。”
二人于竹林下棋,棋子落盘的脆响在寂静的竹林中荡开。
王白执白,不与黑棋在中腹纠缠,反而将棋子落在左下角的三三,先占实地。
老者执黑,则继续扩张中腹,步步紧逼,似要将白棋大龙困死在中央。
一局棋下了近一个时辰,晨雾从竹林深处漫来,又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棋盘上,照亮了交错的黑白棋子。
王白的白棋大龙几次遇险,却总能在看似无望处寻得生机。
他弃掉右上角的数子,换来左下角的稳固
让渡中腹的势,却在右下角借断点活出大片棋形。
待到中盘时,原本被围的白棋大龙竟借着右下角的活棋反戈一击。
王白的棋如困龙出海,将黑棋的一道厚势冲得七零八落。
“好一手‘弃子争先’。”
老者抚须赞叹。
他目光落在棋盘右下角,叹道:“明知大龙难活,却舍命护住边角,看似退让,实则暗藏杀机。这棋风,我还是第一次见。”
王白放下棋子,坦言道:“晚辈只是不愿坐以待毙。战场如此,棋局亦如此。”
“这便是下棋的道理,也是处世的道理。”
老者收起棋子,目光深邃如古井,继续道:“你刚才说,想让老夫的门生制衡司马策?”
“是。”
王白正了正衣襟,语气凝重。
“司马策把持朝政,党同伐异,视北境军民为草芥。”
“张承宗不过是他手中的刀。”
“若无人牵制,这把刀迟早会砍断北境的命脉,到那时外族趁虚而入,天下必生大乱。”
老者点点头,从竹榻旁取出四个竹筒。
仔细看去,每个竹筒上都刻着不同的花纹。
紧接着,他将竹筒一字排开,道:“这四个问题,你若答得让老夫满意,老夫便修书几封,让门生们在朝中为北境奔走。”
王白抱拳道:“请老先生赐教。”
“第一问,你守鹰嘴崖时,亲手斩杀了镇北军的百夫长周毅。”
”此人原是云台山脚下的农夫,因欠了赋税被强征入伍。”
“家中有年迈的母亲和三岁的幼子。”
“你知他身世后,可有悔意?”
老者拿起第一个刻着“兵”字的竹筒,倒出一张字条,缓缓念道。
王白一怔。
显然,这前任帝.师虽不入朝堂,但也只天下事。
这周毅……那个在崖边与他缠斗的百夫长。
临死前眼中闪过的不是恨意,而是绝望。
他当时只当是敌军悍勇,从未想过对方背后还有如此沉重的牵挂。
“晚辈不知其身世,却知战场之上,容不得半分犹豫。”
“但若早知他是被迫从军,晚辈或许会留他一命,让他归乡侍奉母亲。”
只是……”
王白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竹林外的远山,继续道:
“若放他归去,他麾下的士兵便会趁机冲上崖顶。”
“届时,死的就是我云台山的弟兄。”
“两害相权取其轻,晚辈不悔,却会记着他的名字。”
“待北境安定后,派人赡养他的家人。”
王白目中露出果决。
战场上,立场不同,只有生与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面对这个回答,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拿起刻着“权”字的竹筒,继续道:
“第二问,司马策权势滔天,党羽遍布朝野。”
“你若联合我的门生扳倒他,必会引来其余党反扑。”
“届时不仅你自身难保,云台山兵卒,还有你的山字营可能被冠上‘谋逆’的罪名。”
“你愿用万千人的性命,赌一个未知的将来吗?”
老者的目光如渊,落在王白身上。
听到这个问题,王白眉头紧皱。
“晚辈不愿赌。”
思考片刻,王白抱拳道:
“但........若事已至此,晚辈愿一力承担。我会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与云台山、与你们撇清关系。”
“届时我带亲兵直捣京城,哪怕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也要拖着司马策的余党一起下地狱。”
“至少……能为他们换一条生路。”
这个问题,王白想过。
若是被披上造反的罪名,那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灭了夏蝉。
老闻言,者轻叹一声。
片刻,他拿起刻着“民”字的竹筒,继续问。
“第三问,平安镇有位老妪,若儿子死于你我两军交战,儿媳带着孙子逃难时被流寇所杀。”
“她逢人便说‘官兵与贼寇无别’,你若见她,当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很有水平,王白沉默良久。
“晚辈告诉她,我王白无能,护不住她的家人。”
“然后我会将她接到营中赡养。”
“若她不愿见我,我便每日送去米粮,直到她肯原谅。”
“或直到我战死沙场,让弟兄们替我继续送。”
思考片刻,王白继续道。
老者眼中的赞许更浓,拿起最后一个刻着“国”字的竹筒,道:
“最后一问,先帝曾说‘君为舟,民为水’。”
“如今小皇帝年幼,司马策窃居权位,视民为草芥。”
“你若有机会面见天子,会对他说什么?”
“若天子昏聩,你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很是尖锐,王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又是沉默片刻,王白才缓缓道:
“晚辈会对天子说,‘陛下请看北境的雪,那雪下埋着无数百姓的尸骨。”
“请看云台山的石,那石上染着将士的血。”
“舟之所以能行,是因水愿载舟,若水寒心,舟必倾覆’。”
王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若天子昏聩,听不进忠言……”
说到这,王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继续道:
“晚辈便带着弟兄们守好北境,不让外族踏入半步。”
“不让百姓再受流离之苦。*
“朝廷若容不下我们,我们便自成一国,以民为天,以兵为盾,护这方水土安宁。”
老者听完,久久未言。
最后,他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仔细看去,他的字骨力遒劲,如寒松挂剑,笔锋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写罢,他将四张信纸吹干,折好放入信封,递给王白,道:“这是给吏部侍郎李默、镇南将军赵衍、江南巡抚温庭玉、御史台左御史苏明远的信。他们四人是老夫最得力的门生,遍布朝堂军政财监,见信后自会联手动议,制衡司马策。”
王白接过信封,深深一揖,道:“晚辈替北境百姓,谢过老先生。”
他知道,这是个好帝.师啊。
哪怕人在朝堂外,却也时刻关心天下。
“不必谢我。”
“这枚玉佩你且收下,若遇我门生,可凭此信物相见。”
“记住,制衡司马策只是权宜之计。”
“真正能守住北境的,从来不是朝堂的文书。”
“而是你们这些肯为百姓流血的人。”
老者摇头,将一枚刻着“清”字的玉佩放在石桌上。
离开青玉山时,日已过午。
王白将书信贴身藏好,握紧那枚温润的玉佩,翻身上马。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清脆的声响在山谷间回响。
...............
回到云台山营地时,已是傍晚。
曹远和徐令东正在帐内焦急等待。
见他归来,徐令东险些碰倒案上的油灯。
曹远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如何?周老先生愿出山吗?”
王白解开衣襟,取出那四封书信,笑道:“老先生虽未出山,却修书给四位门生,让他们在朝中为北境奔走。”
“太好了!”
“李侍郎掌官吏任免,赵将军握南疆六万兵权。”
“温巡抚管江南赋税,苏御史专司弹劾百官!”
“有他们四人联手,司马策再想动我们,也难!”
徐令东接过书信,逐一看罢,喜得眉飞色舞。
“好小子,没白让你跑一趟!”
“今晚我让人杀头羊,炖上一锅好汤,给你和弟兄们庆功!”
曹远也松了口气,拍着王白的肩膀大笑。
帐内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兵卒们杀了羊,用铜锅炖在篝火上,浓郁的肉香混着草药味在营地里弥漫。
王白喝着热汤,肩头的伤口在暖意中渐渐舒缓。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两日日后,一名斥候浑身是血冲进营地,马缰上还挂着半支箭羽。
他滚下马鞍,嘶哑地喊道:“将军!张承宗带三万兵马,再次杀向鹰嘴崖!这次……他带了五十架攻城车,还有五千弓箭手,全是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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