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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这杯茶,晏大人喝不惯?


半个时辰后,钦差衙门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力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晏清来了。

他没坐轿,只身步行,身后仅跟着心腹夜枭。但他身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仿佛能让空气燃烧起来,比任何仪仗都更具威势。

他一步踏入院中,视线如鹰,瞬间锁定了歪脖子槐树下的那个身影。

顾长风正坐在那,身前小炉上,陶壶正“咕嘟”冒着热气。

他对门口那几乎要杀人的气息恍若未觉,甚至在晏清进门时,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晏大人?真是稀客。”

他提起陶壶,滚水冲入碗中,一缕清苦的茶香悠悠散开。

“下官刚得了些新茶,正想着派人给大人送去,没成想您亲自登门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

顾长风抬手一引,姿态闲适,仿佛在招待一位不期而遇的故友。

廊下的吴谦和孙志才,连呼吸都已停滞。

他们看着晏清那张铁青的脸,看着他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皮。

完了。

这尊煞神,是来拼命的。

晏清没有动。

他死死盯着顾长风,胸膛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剧烈起伏着,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用铁器刮过骨头。

“顾!长!风!”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压抑的咆哮,终于撕裂了小院的宁静。

那声音,不再是平日的官腔,而是彻底失控的尖啸,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暴怒。

顾长风冲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无辜”。

“晏大人何出此言?”

“下官愚钝,不知是何处行事不周,惹得大人生了这般大的气?”

还在装!

他竟然还在装!

晏清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断。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至石桌前,一掌拍在桌上!

“砰!”

茶碗被震得高高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

“通缉王希杰!”

他几乎是把这几个字从牙关里生生咬碎了,迸出来的。

“你凭什么通缉他?!他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

顾长风笑了。

他好整以暇地拿起那碗刚沏好的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晏大人,您这话,下官就不明白了。”

“我,是江南钦差,奉旨巡查,陛下御赐‘便宜行事’之权。”

“这金陵城内,出了朝廷钦定的要犯,我这个钦差,难道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要犯?”晏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他犯了什么罪?证据何在?”

“证据?”

顾长风的表情愈发无辜,他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晏清。

“晏大人,您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他若不是畏罪,又为何要潜逃?”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却比任何重锤都来得凶狠,狠狠砸在晏清的脸上。

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圈套。

通缉令上写的是“逃犯”,既是“逃”,便是“畏罪”。至于犯了什么罪,那是抓到之后才需要审问的事。

晏清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一张脸憋成了深紫色。

他攥紧双拳,锋利的指甲刺入掌心,剧痛让他混乱的脑子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意识到,跟这个小畜生讲道理,本身就是一种屈辱。

他必须冷静。

良久,晏清才缓缓松开了那攥得发白的拳头。

他拉开顾长风对面的石凳,重重坐下。

咆哮与愤怒,只是弱者的武器。

现在,是谈判。

“顾大人。”晏清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找回了一丝属于三品大员的沉稳,“明人不说暗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划出个道来。”

这是最后的通牒,逼着顾长风摊牌。

顾长风却像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他将面前那碗茶,不急不缓地,推到了晏清的跟前。

“晏大人,先喝口茶,润润喉咙。”

“这茶,是金陵本地的雨花茶,入口虽苦,回甘却绵长。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晏大人的口味。”

晏清的眼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盯着那碗清澈透亮的茶汤,仿佛看的不是茶,而是自己的断头台。

他知道,这杯茶,不能喝。

一旦喝了,就等于低头,就等于认输。

就等于,承认自己在这场他主动挑起的争斗中,一败涂地。

可他,能不喝吗?

他抬眼,对上顾长风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然。

他没得选。

晏清伸出手,指尖在轻微地颤抖。

他端起了那只粗糙的茶碗。

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灼烧着他的食道,那股火辣辣的痛,让他瞬间清醒。

“茶,我喝了。”

晏清重重放下茶碗,声音嘶哑。

“现在,可以说了吗?”

“晏大人果然是爽快人。”

顾长风笑了。

他知道,从晏清喝下这杯茶开始,这场对弈的主动权,已尽在自己掌握。

“其实,下官也没想怎么样。”顾长风的语气,忽然变得推心置腹。

“王公子他……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他轻叹一声,脸上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惋惜”。

“他昨日在听雨轩,酒后失德,与人斗殴,本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谁曾想,官府前去拿人问话时,他竟然……拒捕潜逃了。”

“晏大人,您宦海沉浮多年,您说,这拒捕潜逃,在我大周律法里,算是什么罪名?”

晏清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顾长风在睁眼说瞎话,却只能被迫顺着这套荒唐的说辞,听下去。

“更关键的是……”

顾长风忽然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前倾,那神情,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们在他下榻的客栈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来了!

晏清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追问。

“几封……还没来得及送出京城的信。”

顾长风的脸上,带着一种“我完全是为你着想”的诚恳。

“信里,写了他这次来江南的真正目的。也写了……他对晏大人您,一些不太恭敬的看法。”

“他对我的看法?”晏清一怔。

“是啊。”

顾长风点头,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信里说,他觉得晏大人您,想独吞这泼天的功劳,想拿他父亲当仕途的垫脚石。所以,他准备暗中搜集您在江南的一举一动,直接报回京城,让刘次辅……为您评评理。”

“轰!”

晏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全明白了!

顾长风这个魔鬼,他不是在编造!

他是真的抓了王希杰,并且从那个蠢货嘴里,榨出了所有的一切!

然后,他用这些,伪造了“物证”!

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王希杰为什么要“潜逃”?因为他背着自己搞小动作,被顾长风当场撞破,心虚了!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晏清的四肢百骸涌起。

他自以为是黄雀,却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螳螂,转眼就成了对方射向自己的毒箭!

“所以,晏大人。”顾长风欣赏着他煞白的脸色,语气愈发“诚恳”。

“这事,若是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王公子,我可以不抓。这满城的通缉令,也可以撤。”

“但是……”

顾长风话锋陡然一转。

“他犯下的罪,总得有人来担。他捅出的这个天大窟窿,总得有人来补。”

“下官人微言轻,这通天的压力,怕是扛不住。”

“还得……请晏大人您,出面调停啊。”

晏清死死地盯着顾长风。

他知道,顾长风这是在给他递梯子。

一个淬满了剧毒,但他又不得不顺着爬下去的梯子。

“你……要我怎么做?”

晏清的声音,干涩得仿佛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顾长风笑了。

笑得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自己走进陷阱的,老狐狸。

“很简单。”

“王公子毕竟是王侍郎的独子,如今‘畏罪潜逃’,下落不明,王侍郎那里,总得知会一声吧?”

“这封报丧……哦不,报信的信……”

顾长风的目光,在晏清的脸上缓缓打量。

“由谁来写,最合适呢?”

“当然是……由您这位,同样来自京城,与王家同气连枝的晏大人,亲笔来写,最合适了。”

半个时辰后,钦差衙门那扇破旧的木门,几乎要被人从外面撞开。

晏清来了。

他没有坐那顶象征身份的八抬大轿,而是步行前来,身后只跟了夜枭一人。但他身上那股从牙缝里渗出来的滔天怒火,比千军万马还要骇人。

他一脚踏入院中,目光如刀,瞬间锁定了那个正坐在歪脖子槐树下,悠闲煮茶的年轻人。

顾长风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股杀气。

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神态安然,甚至还对着刚刚走进院门的晏清,露出了一个略带惊讶的笑容。

“晏大人?真是稀客。”

他提起炉上的小陶壶,将滚沸的热水冲入茶碗,一股清冽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下官刚得了些新茶,正想派人给大人送去尝尝,没想到大人自己就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请。”

顾长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仿佛真的是在招待一位偶然到访的同僚。

吴谦和孙志才站在廊下,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晏清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只觉得双腿发软。

完了。

这煞星,是来拼命的。

晏清没有动。

他死死盯着顾长风,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顾长风!”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咆哮出声。

那声音,尖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不敢置信。

顾长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辜”。

“晏大人何出此言?”

“下官愚钝,不知哪里惹得大人生了这么大的气?”

还在装!

他竟然还在装!

晏清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石桌前,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碗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通缉王希杰!”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你凭什么通缉他?!他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顾长风笑了。

他放下茶壶,拿起那碗刚沏好的茶,轻轻吹了吹。

“晏大人,你这话,下官就不明白了。”

“我,是江南钦差,奉旨巡查江南,有‘便宜行事’之权。”

“这金陵城内,出了朝廷要犯,我这个钦差,难道不该管?”

“要犯?”晏清怒极反笑,“他犯了什么罪?证据呢?”

“证据?”顾长风的表情更无辜了,“晏大人,你这话问得奇怪。他若不是畏罪潜逃,为何要通缉他?”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晏清的脸上。

是啊。

通缉令上写得明明白白:京城逃犯王希杰。

既然是“逃犯”,自然是犯了罪,跑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晏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理智。

他知道,跟这个小畜生讲道理,是自取其辱。

他必须冷静。

许久,晏清才缓缓松开拳头,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平复。

他拉开顾长风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

他知道,咆哮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是谈判的时候了。

“顾大人。”晏清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已经没了刚才的失控,“明人不说暗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

“划出个道来吧。”

他这是在逼顾长风摊牌。

顾长风却像是没听懂,他将面前那碗茶,推到晏清跟前。

“晏大人,先喝口茶,润润喉。”

“这茶,是金陵本地的雨花茶,味道清苦,回甘却很足。就是不知道,晏大人喝不喝得惯。”

晏清看着眼前那碗清澈的茶汤,眼皮狂跳。

他知道,这杯茶,喝了,就等于认输。

就等于,承认自己在这场交锋中,彻底落入了下风。

但他能不喝吗?

他看了一眼顾长风那平静无波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晏清伸出手,端起了那碗茶。

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他将茶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烫得他喉咙火辣辣地疼。

“茶,我喝了。”晏清放下茶碗,声音嘶哑,“现在,可以说了吗?”

“晏大人果然是爽快人。”顾长风笑了。

他知道,从晏清喝下这杯茶开始,主动权,就彻底回到了自己手里。

“其实,下官也没想怎么样。”顾长风的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

“王公子他……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惋惜”。

“他昨日在听雨轩,酒后失德,与人斗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谁曾想,官府拿人时,他竟然……拒捕潜逃了。”

“晏大人,您也是官场的老人了。您说,这拒捕潜逃,是什么罪名?”

晏清的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顾长风在胡说八道。

但他只能顺着这套说辞往下听。

“更关键的是……”顾长风忽然压低了声音,朝晏清凑近了些,那神情,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

“我们在他下榻的客栈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来了!

晏清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知道,正题来了!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追问。

“几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信。”顾长风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为你着想”的诚恳。

“信里,写了他这次来江南的真正目的。也写了……他对晏大人您的一些看法。”

“他对我的看法?”晏清一愣。

“是啊。”顾长风点头,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信里说,他觉得晏大人您……想独吞功劳,想把他父亲当成垫脚石。所以,他准备暗中搜集您在江南的一举一动,报回京城,让刘次辅……给您评评理。”

“轰!”

晏清的脑子里,如同炸开一个惊雷!

他瞬间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顾长风这个小畜生,他不是在胡编乱造!

他是真的抓住了王希杰,并且,从王希杰嘴里,问出了自己派他来的目的!

然后,他用这些目的,伪造了“信件”!

这个局,做得天衣无缝!

王希杰为什么要“潜逃”?因为他背着自己搞小动作,被发现了,心虚了!

一瞬间,晏清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棋子,转眼就成了对方用来攻击自己的炮弹!

“所以,晏大人。”顾长风看着他煞白的脸,语气愈发“诚恳”。

“这事,闹大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王公子,我可以不抓。这海捕文书,也可以撤。”

“但是……”顾长风话锋一转。

“他犯下的罪,总得有人担。他捅出的窟窿,总得有人补。”

“下官人微言轻,这事,怕是压不住。”

“还得……请晏大人您,出面调停啊。”

晏清死死盯着顾长风。

他知道,顾长风这是在给他递梯子。

一个淬满了剧毒,但他又不得不爬的梯子。

“你……要我怎么做?”晏清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顾长风笑了。

笑得像一只,终于等到猎物走进陷阱的,狐狸。

“很简单。”

“王公子毕竟是王侍郎的独子。他‘潜逃’了,王侍郎总得知会一声吧?”

“这封报丧……哦不,报信的信,由谁来写,最合适呢?”

“当然是……由您这位,同样来自京城,与王家同气连枝的晏大人,来写,最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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