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烫手山芋
两个小姑娘显然是被山洞里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人给吸引了，早就没了睡意。
两双乌溜溜的眼睛，在昏黄的油灯光下，充满了好奇，像两只警惕又忍不住张望的小松鼠。
二妞胆子大些，目光先在昏迷的石头身上扫过，看到他腿上包扎的布条和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小眉头皱了起来，小声对大妞说。
“姐姐，他流血了，肯定很疼。”
大妞的视线却落到刚换好衣服，脸色依旧苍白的小丫身上。
看着她瘦小的身子裹在妹妹的旧衣服里，空荡荡的，更显得可怜。
“娘，她们是谁呀？” 大妞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王三娘，“她们怎么睡在我们家？”
王三娘刚想开口解释，林禾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她转过身，看到两个孙女好奇又带着点不安的眼神，脸上的凝重稍稍缓和了些。
她走过去，没有立刻回答大妞的问题，而是伸手轻轻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顶，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是两个迷路的小哥哥小妹妹。” 林禾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他们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你们也该去睡了，明天一早，奶奶带你们下山去。”
“下山？” 二妞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从姐姐身后完全探出身子，仰着小脸看林禾，眼睛里有了点光，“真的下山吗？”
大妞虽然也对下山感兴趣，眼神中带着期待。
“嗯。” 林禾没有回避，但也没有多说。
“所以你们现在要乖乖去睡觉了，明天才能早点起床，我们才能早点出发。”
她说着，轻轻推着两个孩子的背，将她们往隔断后面带，“快去躺好，把被子盖严实了。”
大妞懂事地点点头，拉着还一步三回头的二妞，重新钻回了隔断后面属于她们的小小空间。
大妞二妞陷入梦乡，但从外面进来的大牛却被林禾拦住。
“我们出去说说话？”
“好……”
大牛脚步一顿，没再跟着沈大山走。
林禾示意大牛跟她走到山洞外稍远些的地方，确保说话声不会惊扰到里面休息的人。
沈大山见状不放心。
毕竟大牛刚见面的时候，可是要拿石头砸他头的狠人。
沈大山没过去打扰，而是守在洞口附近，既能照应里面，也能留意林禾那边的动静。
夜色深沉，山风带着阵阵凉意。
林禾没有绕圈子，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向身旁紧绷着身体的大牛，开门见山道。
“你们三个，是从那处矿场里逃出来的吧？”
大牛身体猛地一僵，豁然抬头看向林禾，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戒备。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大牛到底还是个孩子，再冷静，被戳穿心思时下意识的反应，等于默认了林禾的猜测。
林禾将他瞬间的紧张看在眼里，心中已然确定。
她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不用怕，我现在不是要抓你们回去，既然救了你们，就不会再把你们往火坑里推，但我需要知道实情，救你们会不会影响我们一家人的安危。”
“不会的！我们不会连累恩人一家……”
大牛连忙辩解，但被林禾打断。
“连不连累不是你说了算，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嗯。”
大牛点头。
林禾见状，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脸，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逃出来，惊动官府了吗？有没有官兵在追捕你们？他们知不知道你们往这个方向来了？”
大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林禾沉静的面容，想到她确实救了石头和小丫，不像是坏人。
他咬了咬牙，知道此刻隐瞒可能反而会害了所有人，于是哑着嗓子，尽量简洁地回答。
“我们……我们是趁下雨天，从一处塌了的栅栏钻出来的，跑出来快十天了，之前一直到处躲，官兵追了我们一路。
但……恩人放心，他们不知道我们躲在山上，只知道我们跑出城了。”
他说得有些混乱，但意思明确，暂时没有追兵确切知道他们的踪迹。
林禾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和语气，判断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心下稍安。
只要不是被官兵尾随至此，眼前的麻烦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她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关键问题。
“矿场里，你们还有别的亲人吗？爹娘，或者叔伯兄弟？”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大牛心里。
他眼圈瞬间红了，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恨意。
“有……我爹娘，石头的爹，还有好些叔伯，都被关在别的矿洞……我们……我们逃出来，就是想去找青州知府大人告状！求青天大老爷救他们出来！”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尽管对方只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但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和沉重的希望，让他忍不住吐露了心底最深的目的。
“我们本来是逃难至此的流民，但栗县的县令将我们骗到矿场，日夜都要劳作，没有饭吃，死了就随便丢在矿场外面……”
大牛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得无法再继续。
他是逃出来了，但更担心还在里面的亲人。
林禾沉默地听着，心中了然。
果然是带着血海深仇逃出来的孩子。
矿场里还有家人，这意味着即便暂时没有追兵，潜在的麻烦也远未结束。
这三个孩子，本身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林禾岂会不知道他说的事情？
他口中的青州知府……莫不是那个要来栗县的巡察使？
官字下面两个口，是非黑白到底如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就算跑到青州知府面前，也不一定能伸冤，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的命也白白搭进去。
林禾看着大牛在夜色中单薄却挺直的肩膀，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我知道了，今晚先这样，你们先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等天亮了再说。”
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也没有驱赶。
大牛明白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他用力抹了把眼睛，朝着林禾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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