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大将来归和州事
长江航道,和州段下游。
初秋的江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吹拂着船帆猎猎作响。宽阔的江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两岸青山如黛,稻田泛着青黄相接的色彩。
周闻道站在船头,望着西北方逐渐清晰的江岸轮廓,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是当涂人,以往每次乘船来往于这段航道,都是为了贩运货物。
神经时刻紧绷,需要与沿途设卡的官军、豪强虚与委蛇,提防拦路剪径的水匪、山贼,还要和码头那些锱铢必较的坐商来回扯皮,每一趟都心力交瘁,只为赚取那点微薄的辛苦钱。
那时的他,即便来了和州很多次,也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匆匆过客,对这片土地有着强烈的疏离感,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但自从投效了石元帅,开始干掉脑袋的大事,周闻道反而逐渐将自己视为江北的一份子。濠州、定远、滁州、和州……每一片被红旗营纳入治下的土地,都让他倍感亲切。
尤其是此刻,遥遥望见北岸熟悉的村庄轮廓,想到很快就能看到飘扬的红旗和身着红袍的将士,一股“归家”的暖流便涌上心头。
漂泊数月,辗转数千里,深入益都路接回元帅亲族,这趟差事终于接近尾声。一旦登陆和州,将元帅亲族安全送达,他便能正式执掌荣军社,从此深度参与红旗营的宏伟基业。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光明的前景,让周闻道胸中充满自豪,连日来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
“周掌柜!周掌柜!”
船老大略带焦急的呼唤,打断了周闻道的遐思。
“嗯?何事?”
周闻道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匆匆走来的船老大。
船老大黝黑的脸上带着凝重,手指向西北方,道:
“您看!和州码头……怕是不能靠了!”
周闻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紧。
刚才只顾着感慨,竟没注意到——西北方和州码头方向,数道粗大的黑色烟柱正滚滚升腾!
初时离得远,混在江面的水汽里不甚真切,但随着大船破浪前行,距离拉近,烟柱越发清晰浓烈。
这是?遭兵灾了!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周闻道的脑海。
和州地处长江要冲,扼守主航道,元廷绝不甘心轻易放弃,反复派兵袭扰,试图夺回是意料中事。
对此,周闻道早有心理准备。
船上载着的可是石元帅的至亲族人,金贵无比,容不得半点闪失,绝不能让他们卷入战斗。
和州不能登陆,那就继续向西航行,峪溪口、栅江口……上游总有相对安全,可供登陆的码头。
“大船靠南岸航行,离北岸远一些!”
周闻道决定改变行程,声音沉稳,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
长江和州段江面虽然宽阔,但终究有限。
大船吃水较深,为避开南岸的浅滩暗礁,并不能真正紧贴南岸行驶,实际距离北岸仍不算远,调整航向后,贴着江心偏南的位置继续前行。
又航行了一段,岸边的景象逐渐清晰。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甚至隐约的惨叫声,顺着江风隐隐传来!
码头的战斗,竟已近在咫尺。
准确地说,战斗似乎已经进入尾声。
只见数十条灵活如游鱼的红旗营小船,如同狼群围猎笨拙的野牛,将十余艘大小不一的元军船只死死围困在北岸。
其中,几艘元军大船的船帆已被点燃,熊熊燃烧着,失去了动力,无助地在江面打转;另一些则被红旗营勇士成功跳帮,双方士兵正在摇晃的甲板上进行着惨烈的近身搏杀。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影惨叫着坠入江水中。
卞元亨也被北岸激烈的动静吸引,从船舱中走出,来到周闻道身边。他身姿挺拔,目力极佳,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迅速捕捉到更多细节。
“周兄且看。”
他指着那些穿梭如飞的小船,语气带着一丝兴奋,道:
“小船的兵卒皆身着红袍,这一战,咱们红旗营赢了!”
虽然还未正式拜见石元帅并受职,但自从在北沙镇婉拒了张士诚的招揽,卞元亨便已经将自己的心志系于红旗营和石元帅,“咱们红旗营”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自然而笃定,毫无滞涩。
“哦?”
周闻道闻言精神一振,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刚才只看到烟柱和混乱,经卞元亨提醒,才看清那些小船上的鲜明红袍和猎猎红旗,心中的忧虑顿时去了大半。
“靠近些!快,靠过去看看!”
周闻道顿时改变了主意,船上还有一些元帅亲族晕船严重,苦不堪言。若岸上战斗确已结束,红旗营掌控了局面,能在和州就近登陆,无疑能让这些饱受颠簸之苦的老弱妇孺少遭很多罪。
大船调整航向,谨慎地向西北方的战场靠近。
战场全景逐渐展现在眼前:红旗营水师的小船正以娴熟的配合分割、围歼残敌,不断有元兵弃械投降或被斩杀落水,胜利已毫无悬念。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艘体型狭长、速度极快的元军哨船,竟从包围圈的缝隙中猛地窜出,它桨帆并用,如同受惊的箭鱼,不顾一切地朝着南岸方向仓惶逃窜。
船上的元兵正拼命划桨,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他们身后,四条红旗营的小船正紧追不舍,桨叶翻飞,激起道道白浪。
眼看这艘亡命奔逃的元军快船航线,即将与周闻道所在的大船交错而过,船老大脸色大变,经验丰富的他深知这种高速小船撞击的可怕,急忙嘶声高喊道:
“缭手,收主帆三幅,减风压;尾舵,左满舵,快!避开它!头桨,下深水,稳住船头!”
一连串急促而专业的指令脱口而出,大船开始笨拙地转向。
“不用调头!”
一个清朗而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只见卞元亨不知何时已经返回船舱,又迅速折返,手中多了一张造型古朴,弓身粗壮的硕大牛角弓。
他张弓搭箭,锐利的箭簇冷冷地指向船老大,虽无杀意,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船老大瞬间噤声。
卞元亨目光如电,锁定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元军快船,沉声道:
“就保持这个方向,撞上去!”
船老大苦着脸,这趟送人的差事报酬丰厚,但深入反贼控制区,风险也大,更重用的是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宝贝大船有任何损伤。
正犹豫间,周闻道已快步上前,斩钉截铁地拍板:
“听卞兄弟的,撞!撞坏了,周某照价赔偿,绝不少你一个铜板!”
有了周闻道的保证,船老大把心一横,牙关紧咬,朝着甲板上所有水手和乘客嘶吼道:
“都抓紧了!扶稳!准备撞船——!”
大船保持着原有航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直直地迎向那艘惊慌失措的元军快船!
元军快船上的军官也发现了这艘毫不避让的大船,吓得亡魂皆冒,扯着嗓子狂吼:
“向右!向右快划!避开!避开啊!”
快船上的桨手使出吃奶的力气,舵手猛打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快船凭借其灵巧的特性,竟以一个惊险的弧度,堪堪擦着大船的船头掠了过去。
快船上的元兵惊魂甫定,刚想喘口气,只听头顶传来“咻”的一声尖利破空之音。
一支白羽长箭如同闪电划破空气,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主帆顶端那根关键的承重缆绳。
嘣!
绳索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沉重的船帆失去了束缚,呼啦啦地倾泻而下,如同巨大的幕布,瞬间将帆下几个正操控风帆的元兵兜头盖脸地罩住。
帆布的重量加上突然的黑暗,吓得那几个元兵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帆布下拼命挣扎,快船顿时失去了主要动力,速度骤减。
“快!快划桨!别停!”
元军军官惊恐地望向大船上那个手持巨弓,身着素白长衫的高大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声嘶力竭地催促桨手。
话音未落!
又是一声催命的“咻——!”
声音未绝,一支利箭已如毒蛇般钻入军官的咽喉。
他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双眼圆瞪,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晃了晃,如同沉重的沙袋,“噗通”一声栽进了浑浊的江水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血色涟漪。
“快逃啊!”
“是神箭手!快跳水!”
快船上的元兵要崩溃了,旁有杀神,后有追兵,跳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看着湍急的江水,又让他们犹豫不决。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大船上的白衫身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卞元亨随手将那张威力惊人的牛角弓交给旁边的周闻道,看准两船最近的距离差,猛地抓住一条从大船桅杆垂下的粗壮缆绳。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船舷上用力一蹬,身体借着缆绳的摆荡之力,如同轻盈的鸿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地落在了那艘尚在摇晃的元军快船船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飘逸至极。
“杀了他!快杀了他!”
元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活路,
不需要命令,离得最近的几个元兵,有的挺起手中短矛,有的挥舞着腰刀,怪叫着扑了上来!快船本就不大,三十多人同时动作,船身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卞元亨却仿佛脚下生根,他的身体随着快船摇摆的幅度自然而然地微微偏斜、晃动,重心稳如磐石,没有丝毫踉跄。
就在一支短刀即将砍中他肋下的瞬间,卞元亨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侧,间不容发地避开锋芒,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持刀士兵的手腕,顺势一拉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士兵惨嚎未出,卞元亨的右手已如铁钳般捏住了他的脖颈,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扭,士兵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软软瘫倒。
卞元亨顺手接过他脱手的短刀,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周闻道站在大船高高的船舷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初看到卞元亨只身跳下快船,面对三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元兵,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就想冲回船舱去喊因晕船正在休息的花云来助战。
可仅仅看了几息之后,他便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再也挪不开目光。
如果说花云的战斗风格是雷霆万钧、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着劈山裂石的气势,枪枪见血、刀刀入肉的暴烈美学;
那么卞元亨的战斗,则如同最高明的绣娘在飞针走线,又似技艺绝伦的舞者在方寸之地演绎生死之舞,他对力量的掌控,对时机的把握,对身体每一寸肌肉的运用,已然达到了妙至毫巅的境界。
只见他:
或以手中短刀看似随意地一格,便将刺来的短矛引偏,刀锋顺势沿着矛杆滑下,精准地抹过对手的脖颈,却又在鲜血即将喷溅的刹那,旋身起腿,一记凌厉的侧踹,将敌人如同破麻袋般踹入江中。
或似背后长眼,在两名元兵同时扑来的瞬间,突然一个撤步旋身,手肘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沉闷的撞击声,狠狠砸在身后偷袭者的下颚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偷袭者哼都没哼一声便仰面栽倒。
卞元亨动作不停,手中短刀顺势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另一名扑到近前的元兵咽喉处顿时绽开一朵血花。而他,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
他的动作飘逸、灵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自如,白衫飘飞,竟真的片尘不染,滴血未沾。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都简洁致命。
这不是野蛮的搏杀,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却又招招索命的死亡之舞。
周闻道看得目眩神驰,恍惚间,他想起了古籍中记载的公孙大娘剑器舞“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世风采,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就在周闻道沉浸在这惊心动魄又充满艺术感的杀戮景象中时,快船上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元兵终究不是不知恐惧的傀儡,短短十几个呼吸间,就有超过十名同伴以各种凄惨的方式毙命于那白衣杀神之手,而对方身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溅上!这哪里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
“爷爷饶命啊!”
“俺们投降!投降了!”
“俺们就是混口饭吃的小兵,求爷爷饶命啊!”
残余的十来个元兵彻底崩溃,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如同捣蒜般磕头求饶,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咄!
卞元亨将手中那把沾染了数人鲜血的短刀随手一掷,短刀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钉在跪地元兵面前的甲板上,令人震惊的是,刀身竟齐根没入船板之中,只留下刀柄在外。
这恐怖的力量和精准的控制,惊得众元兵目瞪口呆,连磕头都忘了。
“起来!”
卞元亨声音平淡,听在众元兵耳中,却是丝毫不敢抗拒的命令。
“拿起桨,调头,向北岸划!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元兵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抓起船桨,奋力调转船头,朝着北岸红旗营水师的方向拼命划去。
卞元亨则负手立于船头,白衣胜雪,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宛如画中仙人。
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杀戮,仿佛从未发生过。
不多时,北面四条红旗营的快艇便如飞鱼般快速划来。
当头那条小船的船头,站着一名身材精悍,目光锐利如鹰的青年将领。
他亲眼目睹了卞元亨神乎其技的箭术和那飘逸绝伦的船上搏杀,心中震撼不已,此刻隔着十几丈远,便朝着卞元亨抱拳,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豪爽与钦佩:
“哈哈哈!这位好汉,好身手!好箭法!好胆魄!俺廖永忠今日算是开了大眼界,佩服!佩服得紧啊!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石元帅出征徐州前,考虑到元军对和州、无为等沿江要地的频繁袭扰,特意调遣部分水师精锐南下加强防御,廖永忠便是那时奉命率部来到和州。
因其麾下船小兵少,难以正面抗衡元军水军主力,一直隐伏在三岔河内,伺机而动。
今日侦知元军再次登陆袭扰,他果断率部出击,成功突袭并摧毁了元军的运兵船队,却被这艘速度极快的哨船走脱。
廖永忠深知此船若逃回报信,泄露水师已进驻和州的消息,后患无穷,故而率队紧追不舍。
眼看快船桨帆并用,速度远超己方小船,追之不及,正心急如焚之际,卞元亨如同神兵天降,一箭断缆,单人夺船,替他解决了心腹大患!
红旗营水师中不乏好手,都指挥使徐达更是技压群雄。
廖永忠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今日见了卞元亨这一身白衫,杀人于谈笑间,片血不沾身的绝世风采,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顿生结交之心。
卞元亨本就有意在水师将士面前展露身手,以便在红旗营中扬名立足,闻言朗声回道:
“盐城卞元亨!”声音清越,穿透江风。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可能显得过于冷傲,不利于日后与这些袍泽相处,便也抱拳回礼,语气转为温和亲近:
“敢问对面,可是咱们红旗营的兄弟?”
咱们红旗营?
廖永忠敏锐地捕捉到了卞元亨话语中的归属感,心中更喜,只是纳闷对方似乎不认识水师旗号。
他本是水里讨生活的粗豪汉子,见卞元亨虽身手卓绝,气度不凡,但言语间并无骄矜之色,反而透着亲和,顿生好感,忙道:
“正是!俺是水师第三营副指挥使廖永忠。卞兄弟身手如此了得,不知在哪一卫高就?”
此时,小船已靠近快船。
卞元亨知道自己的任务特殊,不便在此时此地详谈,但面对廖永忠的询问,也需有个交代。他朝大船上正关切望来的周闻道招了招手示意平安,又对廖永忠坦诚笑道:
“廖兄弟,实不相瞒,元亨此番来和州,正是欲前往合肥,投效石元帅。尚未拜见元帅,故还没有职司。”
“哦?!”
廖永忠一听卞元亨还未正式投军,眼睛顿时一亮,这可是为水师招揽大将的良机啊!
他手中竹篙在船头一点,借着水势和篙身的弹性,身体如同大鸟般轻盈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竟稳稳地落在了三丈开外的快船船头。
这一手漂亮的撑杆跃船,也显露出他不俗的身手。
廖永忠卖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段,便热切地凑近道:
“卞兄!你这一身本事,天下罕有,岸上已有九卫,兵强马壮。俺们水师如今才编成一卫,正是用人之际,日后必定会扩编。
卞兄若肯来水师,以你的身手和胆识,定能大展拳脚,独当一面。将来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啊!”
卞元亨心中自有计较,去向问题岂能如此草率决定?更何况,最终还需石元帅定夺。但面对廖永忠如此诚挚热情的邀请,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伤了对方颜面。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潇洒:
“廖兄弟,坐下说话。”
说罢,卞元亨便一撩白衫下摆,姿态从容地席坐于船头甲板之上。廖永忠也是个爽快人,哈哈一笑,便也盘腿坐下。
两人便在摇晃的船头,迎着江风,攀谈起来。
卞元亨自然不会透露此行护送元帅亲族的机密任务,只是顺着廖永忠的话,询问水师当前的规模、战船、主要将领以及日常防务等大致情况,同时也了解岸上的战事。
从廖永忠口中得知,今日约有五六百元军已成功登岸袭扰。
“卞兄放心!”
廖永忠拍着胸脯保证,道:
“邵荣都指挥使早就得了信,精锐步卒已经杀过去了。这会儿,估计那些上岸的元狗崽子,骨头都快被俺们的人敲碎了!”
尽管如此,卞元亨心中仍存一丝谨慎。
他担心岸上元军残兵尚未肃清,若惊扰了即将登陆的元帅亲族,那便是自己的失职。
待船只靠岸后,卞元亨便与周闻道商议,由他和花云先行下船,查探清楚岸上情况,确保万无一失,再让元帅亲族登陆。
周闻道深以为然,都已经进入红旗营控制区了,这最后关头,可不能节外生枝,当即就同意了卞元亨的意见。
辞别了热情相邀的廖永忠,卞元亨叫上登岸后,稍稍恢复些精神的花云。
花云听闻有仗打,顿时精神抖擞,提起长枪,与卞元亨一同朝和州内陆走去。
两人沿着江滩前行不久,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呼喝声。
转过一片树林,只见数百名红旗营将士正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忙碌。
有的在捆绑垂头丧气的俘虏,有的在收殓战死的袍泽遗体,有的则在清理散落的兵刃甲胄。
显然,此间情况正如廖永忠所说,战斗已经结束。
领头的将领累得不轻,正卸下沉重的兜鍪,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露出一头颇为扎眼的短发。
这名短发将领也立刻发现了卞元亨和花云,这二人身量极高,一看便非等闲之辈,迅速将兜鍪重新戴好,带着一队将士,快步迎了上来。
他的眼神锐利而警惕,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沉声喝问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花云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面特制的黄铜令牌,抛给对方,道:
“奉元帅钧令,执行特殊任务,现调用你部一队将士,随某前往码头。”
令牌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光,正面清晰地镌刻着几个篆字“红旗营元帅府·特使”。
短发将领接过令牌,只低头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他猛地挺直了腰杆,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甲胄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洪亮而坚定地回应:
“抚军卫第六营指挥使朱重八接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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