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灾之后（二）

一大爷易中海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的右腿打着石膏，脸上却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

谢土根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左腿空荡荡的裤管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那天发生的事仿佛还在眼前。

说起谢土根的伤，95号院子里的人无不唏嘘。

整个95号四合院只有2个人受了伤，一个是一大爷易忠海，一个是谢土根，而谢土根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秦淮茹才受伤的，令人钦佩。

而且一大爷易中海的伤比谢土根要轻很多。

地震发生的时候是夜晚，谢土根第一时间反应是地震，叫醒了愧花和棒梗、秦淮茹、谢宝玉等人。

正要离开的时候，眼看着房梁就要砸向正在抱着谢宝玉要离开的秦淮茹，谢土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硬生生用身体护住了妻子，在他推着秦淮茹往外跑的瞬间，一根横梁重重砸在了他的右腿上。

事后，秦淮茹和谢宝玉都安然无恙，可谢土根的右腿却被砸断了。

秦淮茹至今还记得那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还有谢土根咬着牙说"快走"时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秦淮茹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土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笑容安慰她："没事，不就是一条腿嘛，人活着就好。"

可秦淮茹知道，这条腿意味着什么——谢土根在纺织厂干了二十多年的仓库管理员，现在腿断了，这份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

纺织厂的领导来看过两次。

第一次带着水果和慰问金，第二次是在出院没多久的时候，纺织厂就找谢土根谈话，带来了提前退休的通知书。

考虑到他年纪也快到退休线，厂里建议他办理提前退休。

退休金比正常退休少了一大截，但好歹每个月还能领到钱。

纺织厂的退休手续办得很快。

人事科的王主任把退休证递给谢土根时，眼睛一直盯着桌面。"老谢啊，厂里也是没办法......"谢土根摆摆手没让他说完。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自从腿伤后，搬运布匹的活就干不了了，仓库里那些沉重的货箱成了不可逾越的高山。

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土根签完字的那天，在纺织厂门口站了很久。

二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回到家里，秦淮茹正在指挥着人修补被震裂的墙壁。

见丈夫回来，她赶紧擦了擦手，接过他手里的退休证。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修房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秦淮茹把藏在炕洞里的铁盒子取出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那里装着他们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的三百多块钱，原本是准备给棒梗娶媳妇用的。

现在全部变成了修房子的款项，他们手里面的钱财已经所剩无几了。

谢土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建筑工人忙前忙后，坚持要亲自监督每一处修补。

他说这房子住了大半辈子，就像自己的老伙计，不能随便让人糊弄。

房子修好了，日子接着过。

谢土根每月二十七块八的退休金，比原先少了将近一半。

现在家里少了一份收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能过，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宽裕了。

秦淮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盘算着家里的开支。

秦淮茹在红星轧钢厂有一份工作，谢土根有一份退休工资，一大爷易忠海每个月还会给20块钱，如今看来成为了重要的收入了。

虽然收入似乎不错，开销也大啊。

粮票要省着用，愧花和谢宝玉的学费不能拖，还有谢土根的药钱......她翻来覆去地数着这些开销，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好在棒梗已经跟着许大茂学放电影有段日子了。

虽然工资微薄，但多少能补贴家用。

棒梗倒是懂事了不少。

跟着许大茂学放电影后，每个月能拿回十几块钱。

虽然这点钱对于家里的开销来说杯水车薪，虽然棒梗只是一个临时工，但至少让秦淮茹看到了希望。

她常常站在院门口，看着儿子背着放映机远去的背影，想起他小时候追着要糖吃的模样，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天傍晚，棒梗兴冲冲地跑回家，手里攥着刚发的工资。

"妈，您看！"他把钱塞到秦淮茹手里，"许师傅说我这个月进步大，多给了两块钱呢！"

秦淮茹摸着儿子粗糙的手掌，鼻子一酸。

这孩子对于这个重组的家庭还是有感情的，手上已经磨出了茧子。

谢土根变得沉默寡言。

他常常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望着残缺的屋檐发呆。

那条伤腿在阴雨天就会钻心地疼，但他从不吭声。

有次秦淮茹半夜醒来，发现他正用拳头抵着膝盖，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这个曾经健壮如牛的男人，如今连疼痛都不愿让人看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着。

秦淮茹开始接些缝补的活计，虽然工钱微薄，但好歹能补贴家用。

她的手指经常被针扎出血，却从不喊疼。

谢土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天竟然拄着拐杖去街道办，想要申请个看大门的工作。

结果人家一看他的腿就直摇头，他回来时在胡同口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春节前下了场大雪，棒梗从乡下放映回来，军大衣里裹着老乡送的冻豆腐。

秦淮茹用最后半两香油煎了豆腐，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谢土根抿了口散装白酒，听棒梗讲哪个村又通了电，哪个公社买了新发电机。

煤油灯的光晕里，他发现妻子眼角的皱纹好像淡了些。

如今这个家似乎做主的不是自己了，棒梗已经长大成人，将要顶门立户了。

那谢宝玉该怎么办？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棒梗会照顾他吗？

每次看到棒梗，谢土根总感觉他在隐藏什么，或许是错觉，但现在的谢土根已经无能为力了。

夜风吹动新换的窗户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岁月在悄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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