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前尘往事如灰烬

掌柜的抬起眼皮，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堆起假笑，语气却毫无恭敬：“哟，夫人，您看中的这支步摇，可是本店新到的精品，价值不菲。您要买？诚惠三百八十两纹银，您是付现银还是银票？”

魏鸢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是你东家，这铺子是我的！”

“东家？”掌柜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夫人，实在抱歉。本店昨日已换了东家。新东家有令，从即日起，所有货物，概不赊欠！非本店登记在册的特定主顾，一律现银交易。您若想买，请付现银。若不想买，还请不要妨碍小店做生意。”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轰——！”

掌柜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劈在魏鸢头顶。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新东家？概不赊欠？

她听到了周围压抑不住的嗤笑声，那些夫人小姐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如同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

“不！不可能！你撒谎！”魏鸢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尖声嘶吼起来，声音刺耳欲裂，状若疯妇，“这铺子是菱辞的！菱辞是我小叔子的正妻！她的就是肖家的！我是肖愈的嫂子，我凭什么不能拿？！菱辞那个贱人跑了，这铺子就该是我的！我的！”

她猛地扑向柜台，伸手就要去抓那支在射灯下熠熠生辉的凤钗！

“放肆！”一声冷喝响起！不知何时，两个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护卫已如铁塔般出现在掌柜身前，眼神冰冷，如同盯着死物般锁定魏鸢。

其中一人闪电般出手，一把攥住了魏鸢伸出的手腕！

“啊——！”魏鸢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要被捏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夫人自重！”护卫的声音如同寒冰，“再敢在店中撒野，休怪我等不客气！”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将魏鸢狠狠一搡！

魏鸢穿着高底绣鞋，被这大力一推，根本站立不稳，“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倒在地。

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珠钗掉落，昂贵的锦缎裙子沾满了灰尘，脸上厚厚的脂粉也蹭花了，露出底下憔悴蜡黄的底色，整个人如同被拔了毛的野鸡，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啊——！”她坐在地上，看着周围无数道鄙夷、嘲笑、幸灾乐祸的目光，感受着浑身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和手腕上钻心的痛楚，巨大的屈辱、绝望和彻底失去一切的恐惧终于将她彻底淹没。

“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凤钗，我的铺子，我的富贵！”魏鸢失心疯般地嘶吼着，挣扎着爬起来，猛地扑向旁边一面巨大的、用来映衬首饰光华的落地铜镜。

她抓起柜台上一个沉重的玛瑙纸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镜中那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自己！

“哗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巨大的铜镜瞬间碎裂成无数片，锋利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冰花，四散飞溅！映照出无数张魏鸢绝望扭曲的脸！

整个玲珑斋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和惨烈惊呆了。

刘掌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挥了挥手。护卫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还在歇斯底里尖叫挣扎的魏鸢毫不留情地拖出了店铺，狠狠丢在了人来人往、指指点点的大街上。

“玲珑记今日盘点，暂歇业半日。惊扰各位贵客，万分抱歉！”刘掌柜对着店内惊魂未定的客人拱手致歉，随即命人迅速关上店门，隔绝了外面那场令人不齿的闹剧。

菱辞带着真儿踏出肖府大门的那一刻，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春特有的、万物复苏的气息。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那栋曾经承载了她无数憧憬、最终却化为囚笼的宅邸。

“小姐，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真儿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安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看着菱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挺直孤傲的背影，月光勾勒出她清晰而决绝的侧脸轮廓。

菱辞停下脚步，转过身。她没有回答真儿的问题，而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方素白的旧帕子——那是当年肖愈初入京时，她熬夜绣了“蟾宫折桂”四字相赠的信物。帕子早已被时光磨得发旧，那四个字却依旧清晰，此刻看来，只觉无比讽刺。

她走到府门外石狮旁一个废弃的、积着昨夜雨水的破旧石盆前。

没有犹豫，菱辞掏出火折子，“嚓”地一声点燃，幽蓝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了她冰冷无波的眸子。

她将那块承载了所有虚假情意和背叛的帕子，轻轻丢入了火中。

火舌瞬间贪婪地舔舐而上，将那方旧帕连同上面虚伪的祝福，迅速吞噬、扭曲、化为灰烬。

橘红的火光在菱辞眼中跳跃，仿佛焚尽了她与肖愈之间最后一点可笑的牵连。

“烧了它，前尘往事，便如这灰烬。”菱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凛冽，“真儿，记住，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肖夫人菱辞，只有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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