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堪称完美的表演
高建，一名经验极其丰富，能力出众，但思维僵化，极度信奉权威与程序的传统主义者。
这种人，是他最喜欢，也最擅长对付的“对手”。
因为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可预测的轨道之内。
江戈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惶恐。
“高队长，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
“那场车祸发生得太快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
“至于那个清洁工……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江戈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回忆一件让他感到后怕的事情，他的手指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频率杂乱无章。
“一个正常的清洁工，在那种所有人都尖叫逃命的混乱场面里，为什么会那么冷静？”
江戈“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个关键信息，但立刻又像一个被吓坏的普通人一样，急切地为自己的话做出解释。
“也许……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你知道，当演员的，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我当时被吓坏了，可能看错了，对，一定是看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想要掩饰，却显得更加欲盖弥彰的尴尬笑容。
这个表演，堪称完美。
它既给出了一个明确的调查方向，又将自己从这个方向里彻底摘了出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可靠的目击者。
高建的眉头，果然紧紧锁了起来。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
“清洁工？”他喃喃自语。
这个线索，具体，实在，远比江戈那些神神叨叨的心理侧写要可靠得多。
在一个充满了谎言与表演的剧组里，一个行为异常的底层后勤人员，无疑是最值得怀疑的目标。
高建抬起头，再次审视了江戈几秒。
他没有从江戈脸上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里，看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好了，江先生，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
高建站起身，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这段时间，还请你不要轻易离开这家酒店。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询问室，没有再多看江戈一眼。
他走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自己的副手，沉声下达了命令。
“立刻！给我排查《谍影》剧组所有后勤人员的名单！尤其是那些负责清洁工作的！”
“我要他们每一个人的资料，从出生到现在，一根毛都不能漏掉！”
江戈看着高建离去的背影，眼底那份伪装的惶恐，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片运筹帷幄的平静。
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高建和他所代表的国家机器，已经按照他的剧本，狠狠地捅进了剧组这个看似平静的池塘里。
草，已经被打掉。
接下来，就看那条隐藏在淤泥深处的蛇，会如何反应了。
他需要国安的力量去打草，但要抓住那条滑不溜手的蛇，他自己，还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
江戈意识到，面对专业的杀手组织，他目前所拥有的所有能力，都还不够。
他需要真正掌握“幻影”的力量。
他需要成为一个能将谎言编织成现实，能将现实扭曲成幻觉的，真正的幽灵。
他向导演马丁，提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请求。
他要加戏。
加一场整个剧本里，难度最高，也最能体现“幻影”核心能力的戏。
马丁的临时工作室内，这位国际大导听完江戈的想法，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创作的火焰。
“哦！我的上帝！江！你是个天才！”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你是说，‘幻影’在没有任何支援，被全世界追杀的情况下，只用一部没有SIM卡的卫星电话，和一家街角的网吧，就在二十四小时内，凭空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全新的，拥有完整银行流水、纳税记录、甚至社交关系的合法身份？”
“然后，他用这个新身份，大摇大摆地走进敌方情报机构的总部，以一名军火商的身份，与追杀他的将军共进晚餐，甚至还通过了对方最顶级的心理测谎师的盘问？”
“这……这太疯狂了！这太他妈的‘幻影’了！”马丁激动地来回踱步，“这才是真正的间谍！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莽夫，而是用智慧和谎言，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艺术家！”
“我同意！我们必须拍这场戏！”
他一把抓住江戈的肩膀，眼神狂热。
“江，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最好的设备？最专业的顾问？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江戈看着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身上那股疏离的气质，让狂热的马丁都为之一静。
“导演，我什么都不需要。”
“我只需要一间安静的房间，一台能上网的电脑，和一部无法被追踪的电话。”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工作室的天花板，望向了那片未知的，充满了危险与机遇的未来。
“剩下的，交给‘幻影’自己。”
拍摄开始了。
剧组为江戈清空了一整个摄影棚。
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复杂的灯光。
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江戈一个人。
马丁坐在监视器后，整个人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他即将见证的，可能是一个演员，所能达到的，巅峰表演。
“Action！”
随着场记板落下。
江戈动了。
他没有立刻去碰电脑，也没有拿起电话。
他只是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进行最后的酝酿。
三秒后，他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摄影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戈还是那个江戈，但又完全不是了。
他身上所有属于演员的，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都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冷静。
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和电话。
此刻，他就是“幻影”。
一个正在将谎言注入这个世界的幽灵。
他伸出手，手指在键盘上开始舞动。
那不是打字。
那是一场在数据的刀尖上，进行的芭蕾。
他的另一只手，拿起了电话，开始拨号。
他的嘴唇在动，一连串流利的，带着不同国家口音的语言，从他口中流出。
德语，法语，俄语，阿拉伯语……
他在扮演。
他在同一时间，扮演着十几个不同身份的人。
一个瑞士银行的客户经理，一个莫斯科黑市的情报贩子，一个在柏林街头醉醺醺的流浪汉，一个正在为签证发愁的留学生……
每一个身份，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声线，语调，和行为逻辑。
他在用这些虚构的身份，相互印证，相互交织，凭空编织出一张巨大的虚假信息网络。
而这张网络的中心，一个名为“雅各布”的军火商的身份，正在被一点点地，构建出来。
他的表演，已经完全超越了演技的范畴。
那是一种创造的艺术。
监视器后，马丁张大了嘴，早已忘记了呼吸。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记录一场真正的犯罪。
就在江戈的表演，即将达到最高潮的时刻。
就在他即将用“雅各布”这个身份，拨通那个属于敌方将军的电话，完成最后致命一击的时刻。
那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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