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其心可诛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才是傅云博真正的目的！
他用一大堆现代医学的绝望结论，把所有的路都堵死，然后把问题抛给许南辰。
你要是说没办法，那你这个神医就是浪得虚名。
你要是说有办法，那就是在质疑协和，质疑整个现代医学体系。
一旦出了问题，你就是谋杀！
马建国等人额头都冒汗了，他们看着许南辰，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个死局，怎么破？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许南辰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屏幕。
他只是拿起那份最原始的纸质病历，一页一页，看得非常仔细。
直到傅云博问话结束，他才缓缓放下病历。
他没有回答傅云博的问题，而是抬起头，问了第一个问题。
“傅主任，病历上记载，陈老在发病前三个月，曾经因为一次意外摔倒，导致左腿股骨颈骨折，做过一次内固定手术对吗？”
傅云博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有这回事。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伤，和系统性淀粉样变性没有关联。”
许南辰没有理会他的论断，继续问了第二个问题。
“手术后一个月，病历记载患者出现过一次持续两周的低烧，体温在三十七度五到三十八度之间，伴有盗汗和关节游走性疼痛。”
“当时的医生诊断为术后吸收热，没有做特殊处理，对吗？”
傅云博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细节非常不起眼，淹没在浩如烟海的病历记录中，连他自己都没有特别留意。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助手，助手立刻在电脑上查询，片刻后对他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一段记录。”傅云博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挥洒自如：“但这和淀粉样变性有什么关系？典型的教科书上，可没有把术后低烧列为诱因。”
“教科书上没有的，不代表不存在。”
许南辰站了起来，走到了幕布前。他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分子式和基因图谱，而是指着一张心脏彩超的动态图。
“你们所有的诊断，都基于一个前提，这是原发性系统性淀粉样变性。也就是说，病因是患者自身的浆细胞出现恶性克隆，产生了异常的轻链蛋白。”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许南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如果这不是原发性的呢？”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傅云博，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这一切的根源，不是来自患者自身，而是来自外部呢？比如那次看似普通的骨折手术后，一场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持续性的低烈度的感染？”
“一种能够诱导机体产生异常免疫反应，从而生成淀粉样蛋白的，非典型病原体感染？”
满场死寂。
傅云博脸上的倨傲与自信，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荒谬！”
死寂被傅云博一声怒喝打破。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金丝眼镜都有些歪斜。
“感染诱导的继发性淀粉样变性？许副院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知道继发性AA型淀粉样变性的常见诱因是什么吗？”
“是类风湿关节炎、是结核病、是家族性地中海热！这些都是慢性炎症性疾病，病程长，特征明显，陈老的病历里，有哪一条符合？”
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我们给他做过全身最详细的PET-CT，做过骨髓穿刺，做过基因检测，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慢性感染！”
“你仅凭一次早已愈合的骨折和一次被忽略的低烧，就想推翻我们协和上百名专家，耗时一年得出的结论？你这是在看病，还是在写小说？”
他的话得到了他身后团队的一致附和。
“傅主任说得对，这太想当然了。”
“没有任何实验室证据支持，纯属臆测。”
“典型的中医式玄学思维，只讲关联，不讲证据。”
马建国等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和担忧。他们虽然听不太懂那些深奥的医学名词，但他们能看懂傅云博的表情。
这位京城来的大专家，显然是被许南辰的异想天开给激怒了。
在他们看来，许南辰这次，玩得有点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挑战，而是公然的挑衅了。
然而，面对傅云博的雷霆之怒和整个专家组的质疑，许南辰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他没有去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傅云博，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傅主任，既然你们认定是原发性的AL型，那么，你们在做骨髓穿刺和活检的时候，有没有在显微镜下，观察到一种极微小的，在常规染色下几乎不可见，形态类似于螺旋体的，正在缓慢蠕动的微生物？”
这个问题一出，傅云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一个负责病理分析的助手，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傅云博投来的警告眼神，又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许南辰的眼睛。
但他没有点破。
傅云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扶正了眼镜，声音恢复了冰冷和强硬：“没有。我们的病理报告里，没有任何关于微生物的描述。”
他在撒谎。
许南辰心中了然。
那种微生物，他曾经在江教授留下的孤本笔记中见过描述。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细菌或病毒分类，江教授称之为骨髓噬菌体，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能够潜伏在骨髓中，通过伪装成坏死的组织细胞来逃避免疫系统追杀的病原体。
它本身不致命，但它代谢的产物，却能像催化剂一样，诱导浆细胞发生异变，疯狂产生淀粉样蛋白。
协和的病理科医生，很可能在显微镜下看到了这种东西，但因为在所有已知的医学文献中都找不到对应，只当是细胞残骸或者染色污染，便忽略了过去。
而现在，被许南辰一语道破，他们不敢承认。
因为承认了，就等于承认他们出现了重大的诊断疏漏。
“好，既然没有。”许南辰点了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他话锋一转。
“那么，治疗方案呢？傅主任，对于一个你们已经宣判了死刑的病人，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继续用那些已经被证明无效的靶向药，维持着生命体征，直到他所有器官彻底罢工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插傅云博的心脏。
这正是他们最尴尬的地方。
他们把病人送来，摆出了最强的阵仗，却拿不出任何有效的治疗方案。
他们能做的，真的就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傅云博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们会根据病人的情况，随时调整支持治疗的方案，尽最大可能延长患者的生命，减轻他的痛苦。”
“这已经是目前最人道，也是最科学的做法。”
“我不这么认为。”许南辰直接打断了他。
“我认为这只是在用昂贵的仪器和药物，来掩盖你们的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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