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想法
办公室里的空气，因为林晚意最后那几个字而瞬间凝固。
许南辰的身体确实僵硬了一瞬。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秘密被戳破的惊慌。
而是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恶心。
就像一个洁癖在自己一尘不染的书房里，看到一只蟑螂，慢悠悠地从最珍爱的书籍上爬过。
他缓缓地靠回宽大的椅背，拉开了自己与林晚意之间的距离。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疏离与嫌恶。
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医生在看一份毫无价值，却沾满了污秽的旧病历。
“说完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极致的平静，反而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林晚意感到愤怒。
她预想过许南辰的震惊、恐慌、色厉内荏，却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被当成空气的无视。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滑稽而无力。
“许南辰，你别装了！”林晚意的声音变得尖利：“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身医术是怎么来的？”
“你忘了当年是谁哭着求我爸，让他帮你引荐给京城那位脾气古怪的江教授了？你忘了为了拿到那个旁听生的名额，我们林家送了多少礼，陪了多少笑脸？”
“没有我们林家给你铺路，你连那位江教授的山门都摸不到，你那一身所谓的‘古法针灸’，那些在课堂上根本学不到的本事，不都是从那里偷师学来的吗？”
林晚意越说越激动，她找到了她认为的逻辑支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意。
“江教授是什么人？当年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被整个医学界封杀！”
“他的东西，就是禁忌，就是毒！你敢说你那一身本事，跟他没有关系？你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吗？”
“你不敢！”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像一个宣判的法官：“一旦曝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这个副院长的位子，周家给你的尊崇，都会瞬间崩塌！他们会把你当成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一个继承了毒源的怪物！”
她死死地盯着许南辰，等待着他最后的崩溃。
原来，这就是她的底牌。
许南辰心中，最后一点波澜也消失了。
可笑，又可悲。
江教授，江远山，确实是他医学道路上的一位领路人。
那是一位真正的医道大家，学究天人，却因性格孤僻，不屑于世俗规则，得罪了权威，最终被构陷了一桩莫须有的医疗事故，黯然退隐。
许南辰当年确实通过林家的关系，有幸见到了江老。
但所谓的送礼和偷师，不过是林晚意自己那套市侩逻辑的想象。
江老之所以愿意指点他，是因为看到了他在医道上那份纯粹的天赋与赤诚。
他传授给许南辰的，是医道的心法与正道，是现代医学体系之外，对生命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些，又岂是林晚意这种满心铜臭与嫉妒的女人能够理解的。
她以为自己抓住了毒药，实际上她连药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林晚意。”许南辰终于再次开口，他甚至懒得去辩解那些所谓的真相。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为什么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需要你家施舍才能拿到主刀资格的穷小子。”
“而离开你之后，我才能成为现在的我？”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晚意的心口上。
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是啊，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她无数个嫉妒到发狂的深夜，也曾反复折磨着她。
“因为。”许南辰看着她煞白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手术刀般的冰冷与精准。
“毒的从来不是我的过去。”
“而是你。”
“你的自私，你的虚荣，你的势利，就像一个无形的囚笼，把我困在里面。你需要的不是一个丈夫，不是一个旗鼓相当的伴侣，而是一个可以满足你优越感，可以被你随意拿捏的附属品。”
“在那个囚笼里，我任何一点想要展翅的迹象，都会被你视为对你权威的挑战，然后被你毫不留情地打压和嘲讽。”
“所以，我只能平庸。”
“直到我离开你，挣脱了那个囚笼，我才是我。”
许南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你说完了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我不想我的办公室，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这番话，没有一个脏字，却比任何辱骂都更加诛心。它彻底剥开了林晚意所有华丽的伪装，将她那点可怜又可鄙的自尊心，碾得粉碎。
“许南辰！”林晚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她抓起桌上的公文包，疯了一样朝许南辰的后背砸去！
然而，公文包在半空中，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稳稳接住。
周文海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地看着办公室里这堪称闹剧的一幕。
他刚刚是想到一份关于基金会海外账户的补充文件忘了交待，没想到会撞上这种事。
“这位女士，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文海的声音不高，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让林晚意浑身一僵。
她认识周文海，在各种财经杂志和新闻上。
“周……周先生……”林晚意气焰全消，结结巴巴地，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周文海没有看她，而是恭敬地看向许南辰，用请示的语气问道：“许院长，这位是？”
许南辰甚至没有回头。
“一个不相关的旧人。”他淡淡地说道：“周先生，麻烦你叫保安，把她请出去。”
“好的，许院长。”
周文海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林晚意，脸上的恭敬瞬间化为冰冷的漠然。
“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对许院长的办公室有些误解。这里不是菜市场，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里大声喧哗，更不允许任何人对许院长动手动脚。”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内线。
“保安部吗？我是周文海。立刻派两个人到顶楼副院长办公室，这里有一位女士可能迷路了，需要你们护送她离开医院。”
他特意在护送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晚意彻底懵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海城首富，像使唤下人一样，一个电话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而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讨好那个被她抛弃的男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羞辱，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很快，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对着林晚意一左一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小姐，请吧。”
那姿态，不是请，是押送。
林晚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今天她已经输得体无完肤。
她怨毒地瞪了许南辰的背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没完。
然后，她在全行政楼若有若无的注视下，被两个保安请了出去。
办公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周文海将公文包放回桌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南辰的脸色。
“许院长，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许南辰转过身，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一只苍蝇而已，拍死就脏了手，赶走就行了。”
他重新坐回桌前，拿起了那份他亲手拟定的基金会草案。
“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周先生。关于第一批扶持的青年医生名单，我这里有个初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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