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幽冥紫揭止焰秘,胭脂藏图现镜机
全身戒备!
只见石窟阴影里,不知何时,竟然蹲着一个穿着靛蓝色苗疆短裙、赤着双足、手腕脚踝戴着繁复银饰的少女!
正是那夜在屋顶操控蛊蜂的苗女——阿箬!
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上官拨弦,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条通体碧绿、头生金线的小蛇。
“你……”上官拨弦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箬怎么会在这里?
她和秦啸大哥是什么关系?
那骨哨是秦啸给她的,为何召唤来的是阿箬?
“哎呀,姐姐,别紧张嘛!”阿箬站起身,拍拍手,那条碧绿小蛇乖巧地钻回她的袖中,“是那个脸上有疤、吓人吧唧的大叔让我在附近等着听哨声的。”
“他说吹哨子的人可能需要帮忙,让我能帮就帮一下。”
脸上有疤的大叔?
秦啸大哥!
上官拨弦瞬间明白了!
秦啸无法时时贴身保护她,竟不知用何种方法,说动了这位亦正亦邪的苗女在暗中策应!
“刚才那些虫子……”上官极弦心有余悸。
“小意思啦!”阿箬得意地扬起下巴,“对付这种坏蛋,我的宝贝们最拿手了!放心,保证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多少!”她说着,瞥了一眼外面那两具正在加速融化的尸体,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上官拨弦看着这个看似天真烂漫、却掌控着如此可怕力量的少女,心情复杂。
但无论如何,她救了自己。
“多谢阿箬姑娘救命之恩。”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阿箬摆摆手,凑近几步,像小动物一样在她身上嗅了嗅,忽然眼睛一亮,“咦?姐姐,你身上……好像有那种很好闻又很讨厌的花的味道?”
很好闻又很讨厌的花?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立刻取出那个小瓷瓶:“你说的是这个?”
阿箬接过瓷瓶,拔开木塞一闻,顿时皱起了小脸,嫌弃地拿远了些:“对对对!就是这个!‘幽冥紫’!味道好闻,但是最讨厌了!”
“幽冥紫?”上官拨弦急忙追问,“这是什么花?来自何处?”
“是一种长在很冷很冷的雪山悬崖上的花啦,听说只在半夜开花,天亮就谢,很难采的!”阿箬解释道,“它的香味能让人心神宁静,但本身有微毒,而且……而且听说这种花是西域那个坏蛋国师最喜欢用来炼制迷魂药和毒药的引子之一!所以我讨厌它!”
西域国师?!
迷魂药?!
毒药引子?!
上官拨弦如遭雷击!
萧止焰身上掉落的,竟然是西域国师青睐的毒花材料?!
这几乎彻底坐实了师姐密信中的猜测和“影”秦啸的警告!
他……他难道真的是突厥国师派来的奸细?!
那他之前所有的关怀、保护、甚至那痛苦挣扎的眼神……难道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刺痛瞬间攫住了上官拨弦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阿箬担忧地看着她。
上官拨弦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没……没事。
阿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
“好吧好吧。”阿箬撇撇嘴,“那姐姐你自己小心哦!有事再吹哨子!我就在这附近玩!”
她说完,身形一晃,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上官拨弦站在原地,月光透过石缝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看着远处那两具几乎化为脓水的杀手尸体,又看了看手中那个装着“幽冥紫”花瓣的小瓷瓶。
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萧止焰……止焰……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巧合”,所有的“关怀”,真的都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侯府阴谋层层加深,“镜案”虽破,却引出更庞大的黑网,危机逼近。
废园深处,虫潮退去,只余下两滩人形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渍,以及几片未被完全腐蚀的黑色衣料,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恐怖的杀戮。
上官拨弦独立于凄冷月光下,手中紧攥着那只小瓷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冰冷的瓷壁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口生疼。
幽冥紫……西域国师……迷魂药引……
阿箬稚嫩却笃定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彻底刺穿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所有的疑虑、警告、矛盾,在此刻终于串联成一条冰冷清晰的锁链,将她心中那个萧止焰的形象牢牢锁住,打上“背叛”与“欺骗”的烙印。
她想起他温和的笑容,关切的眼眸,深夜的箫声,及时出现的解围,递来的安神药,披上的保暖披风,还有今日雅间内那近乎哀求的、痛苦挣扎的眼神……
原来,这一切,真的都可以是假的。
原来,真的可以有人,将虚情假意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耗费心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冰寒从胃里翻涌而上,让她几乎作呕。
不是因为那两滩迅速溶解的尸体,而是因为人心竟能丑陋至斯。
她猛地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夜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悲伤愤怒的时候。
眼泪和质问换不回真相,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萧止焰是敌非友,这个结论几乎已经铁板钉钉。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全新的、可怕的解释。
他的“保护”,或许是为了控制她的行动,确保她不会脱离他们的掌控,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他的“提醒”,或许是为了误导她的调查方向,或者试探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的“情感流露”,或许是最致命的武器,旨在瓦解她的心防,让她心甘情愿地被利用,甚至……在必要时,成为最完美的替罪羔羊。
好一个萧止焰!
好一个万年县司法佐!
上官拨弦缓缓抬起头,眼底所有的迷茫、痛苦、挣扎已被尽数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决绝。
师姐的仇,她要报。
侯府的阴谋,她要揭穿。
“玄蛇”和突厥的野心,她要粉碎。
至于萧止焰……若证据确凿,他真是那包藏祸心的豺狼,那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心既已定,便再无彷徨。
她迅速处理现场,用化尸粉将剩余的痕迹彻底清理干净,仿佛那两名杀手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幽灵般返回灵堂,没有惊动任何人。
翌日,侯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两名杀手的消失,如同石子沉入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显然,他们的行动极其隐秘,连他们的主子都无法公开追查。
上官拨弦如常起身,做着洒扫的活计,神情依旧是那个胆小怯懦的“阿弦”,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早膳时分,一个小丫鬟偷偷塞给她一小包东西,低声道:“阿弦姐姐,这是……这是璎珞之前偷偷藏着、没被收走的几样小玩意儿,我……我偷偷留起来的,想着或许该给你……”
上官拨弦心中微动,接过那小布包,低声道谢。
回到偏室打开,里面是几颗光滑的彩色石子,一支秃了的眉笔,还有一小盒……几乎用完了的、劣质的胭脂。
璎珞,那个爱美却命运悲惨的小丫鬟。
上官拨弦拿起那盒胭脂,打开。
胭脂只剩盒底浅浅一层,颜色艳俗,带着廉价的香气。
但上官拨弦的指尖却敏锐地察觉到,这胭脂盒的底层,似乎比寻常的盒子要厚上一些!
她眼神一凝,取出细针,小心翼翼地撬开盒底的薄木板。
里面,竟然藏着一小卷极其薄韧的、近乎透明的绢纸!
展开绢纸,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画着简单的图案——正是那面“浮生镜”的背面结构图!
其中几个部位被特意圈出,旁边标注着细小的、只有宫内资深绣娘才懂的符号!
其中一个被圈出的部位,形状正是一个小小的、带有卡榫的金属片!
与她在璎珞手中和清风道人袖中看到的碎片一模一样!
而旁边的符号注释,明确写着:“此物可动,内有机簧,藏于凤尾第三鳞之下。”
璎珞!
她竟然早就发现了“浮生镜”的机关奥秘!
并且偷偷记了下来!
她或许不明白这机关的真正用途,但她一定意识到了这镜子的不寻常,所以才将此图偷偷藏匿!
这可怜的女孩,她的好奇和细心,最终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上官拨弦紧紧攥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证据,心中既悲且愤。
有了这份结构图,再加上她从璎珞指甲里取得的矿物粉末,以及那枚铜镜碎片,足以证明“浮生镜”被人动了手脚,所谓“照见死状”完全是一场人为的阴谋!
但这还不够。
这些证据只能指向“手段”,却无法直接指认邱侧妃和清风道人就是主谋。
他们完全可以推脱不知情,甚至反咬一口。
需要更直接的、能将他们钉死的证据!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望秋阁的方向。
必须在他们销毁或转移那面镜子之前,拿到它!
或者,抓到他们正在使用它进行阴谋的现行!
但这谈何容易?
经过昨夜之事,望秋阁的守卫必定更加森严。
正当她苦思对策之际,灵堂外传来曹总管那令人厌烦的尖利嗓音:“阿弦!出来!”
上官拨弦迅速藏好绢纸,恢复常态,低眉顺眼地走出去:“总管有何吩咐?”
曹昆打量着她,眼神一如既往地带着审视和不屑:“侧妃娘娘身子有些不适,想起你略通些医理,让你过去瞧瞧。”
邱侧妃要见她?!
上官拨弦心中猛地一凛!
这绝非好事!
是试探?
是灭口的新圈套?
还是因为昨夜杀手失踪,怀疑到她头上,想亲自探探虚实?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但她不能拒绝。
“是,奴婢这就去。”
上官拨弦恭顺地应下,手心却微微沁出冷汗。
她迅速回屋,暗中检查了随身携带的银针、药粉和那枚骨哨,确认无误后,才跟着前来引路的丫鬟,朝着那座龙潭虎穴般的望秋阁走去。
望秋阁内香气馥郁,却透着一股陈腐的奢华感。
邱侧妃半倚在软榻上,穿着家常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云鬓微松,面色确实带着几分刻意表现出来的慵懒和恹恹之色。
大丫鬟翡翠在一旁打着扇。
“奴婢阿弦,给侧妃娘娘请安。”
上官拨弦跪下行礼,姿态卑微。
“起来吧。”
邱侧妃的声音温婉柔媚,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在她身上细细扫过,“听说你懂些乡野偏方?本宫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头痛乏力,你且来看看。”
“奴婢愚钝,只略知皮毛,恐污了娘娘的眼。”
上官拨弦上前,垂着眼,不敢直视。
“无妨,瞧瞧便是。”
邱侧妃伸出手腕,腕上戴着一对碧莹莹的翡翠镯子,更衬得肌肤胜雪。
上官拨弦指尖搭上她的脉搏,屏息凝神。
脉象平稳有力,略有些浮数,并非虚弱之症,倒像是……服用了某些令人兴奋的药物所致?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和为难:“娘娘脉象……奴婢才疏学浅,实在……实在看不出太大不妥,或许只是思虑过甚,略有郁结……”
“哦?是吗?”
邱侧妃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都说你能看出钱嬷嬷是自缢而非病故,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果然是为了试探!
上官拨弦立刻跪伏在地,声音发颤:“奴婢该死!奴婢那日只是胡言乱语,侥幸蒙中,实在当不得真!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她将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模样演到了极致。
邱侧妃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如银铃,却带着冷意:“罢了,起来吧。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看来府中那些传言,确是夸大其词了。”
她挥了挥手,似乎失了兴趣:“翡翠,看赏,让她回去吧。”
“谢娘娘恩典。”
上官拨弦叩谢,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知道,危机并未解除。
果然,就在她起身准备退下时,邱侧妃状似无意地抚摸着腕上的镯子,慢悠悠地又道:“对了,听闻你昨日出府了?是去了……城南的一品茗茶楼?”
上官拨弦后背瞬间绷紧!
她果然知道!
连地点都一清二楚!
“是……是萧大人传唤,询问……询问白芷姑娘案子的细节……”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萧止焰……”
邱侧妃红唇微勾,眼底掠过一丝莫测的光。
“他倒是对你……颇为上心啊。”
这话意味深长,带着明显的敲打和警告。
上官拨弦不敢接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下去吧。”
邱侧妃终于失去了耐心,挥挥手。
上官拨弦如蒙大赦,躬身退出望秋阁,直到走出很远,才发觉内衫已被冷汗湿透。
好一个邱侧妃!
笑里藏刀,句句试探!
她几乎可以肯定,昨夜那两名杀手,即便不是她直接派出,也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刚才那一番敲打,是在警告她离萧止焰远点?
还是暗示她,她与萧止焰的“关系”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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